“你真以为,我会气昏了头,拿你的宝贝琴出气?”她真的是这么想的!石黑公敬打心底觉得难过。
在她眼中,他自觉自己的存在与分量已经够可怜、够渺小了,现在,却已经连一把破提琴都比他还重要了,那他算什么东西?!
他忿忿地掉头跨向房门,心下一个气愤难抑,先前被她拉开的梳妆椅碍在他的去路上,想也不想的,他猛一挥剑,将那张椅子往墙上扫去。如往常,这纯粹只是个泄愤的动作,可谁知道,盛怒之下蓄足了劲道的一剑威力无穷,椅子僮向墙壁后反弹回来,笔直的朝着几分钟前才引起两人争执的大提琴撞去。
“不要!”
“小阁,躲开!”
随着强弱不一的惊呼喊叫,两道身影同时飞扑成一团。
小笠原阁靠得较近,随着一声惨呼,她扑上前,护住了宝贝大提琴,却来不及避开梳妆椅的撞击。
而石黑公敬离得远,虽然仗待着身手矫健,却来不及偏开椅子的冲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梳妆椅在她身上散成片片。
“不要弄坏我的琴,不要,不要……”滴滴泪水,热烫的全洒在胸前、琴上,“你为什么要欺负我的大提琴……它又没有惹到你……不要……不要生我的气……不要……不要生气……”好难过。抽噎着,小笠原阁将脸埋进臂窝与琴板间,脑侧、颊边的热痛抵不过心脏位置凶猛狂袭的飘扬痛楚。
小阁……想喊回她的注意力,连清喉咙的力气都没有,石黑公敬傻着心神,不知所措。
瞧着她在瞬间竟已红肿成一片的狼狈脸颊,嘴角开始细细的渗着血丝,汪成泪海的哀戚眼眸……他整个人似乎定化成石块,怔愣在当儿,对自己的暴力行径懊恼又憎恨,却是动也无法动上半丝,一双僵凝又充满悔恨的黑眸无助的盯着搂抱着大提琴伤心哭泣的小笠原阁。
不管无心或是有心,他竟错伤了她,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是第二回,在他暴戾失控的发泄行径里所伤到的第二个女人。
第一个,是勉强算得上自找罪受的小文,因她的挑衅行为,将他的性子惹毛了,气极之余,他丧失了自制力。但小阁……她没做错什么呀!
那次,他自责甚深;可这次,他不能原谅自己!
天哪,他这究竟算是什么男人?
第九章
扪心自问,石黑公敬是个粗鲁、凶狠、言辞锋利、作风强又崇尚暴力的野蛮分子,论起他的优点,恐怕得花上些脑细胞才能捡出一二。可他的缺点却随随便星数就是几大箩筐,像他那种男人,只要是聪明的女人都会有多远避多远,绝不会愚蠢到对他有任何痴心妄想。
而小笠原阁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个笨女人。
好多天的时日过去了,那桩突发的暴方事件也已算是事过境迁,但,她却发觉自己对他的情感更深、更浓、更加沉沦至无法自拔的地步了。
那天,怀抱着堪堪才抢救保住的大提琴,她哭得哀哀戚戚,无法止息,除了被他突如其来的蛮悍暴力行为结实地吓了一跳,还有更多莫名的委屈与心伤,眼泪来得又凶又猛,一时之际无法平复心情的低落,除了哭,她还是只能哭,也没多余的心思去探究房内的静寂气氛是怎么个回事。
然后就是那蓦然覆着身上的宽阔胸怀,温暖的长臂紧揽,还有另一道不属于自己发出的吸耸鼻子的细琐声响,自颈畔缓缓滴下的温热液体……公敬,他哭了?!
又是一惊,她猛地恻过脸,惊骇的看见一双被后悔所占据的黯沉瞳眸,透明的泪水滴滴自他眼眶中滑下脸顿。公敬在哭,他真的在掉眼泪?!
见她突然回首,泪涟涟的眼眸倏然圆睁,他没有费事扳回她的脸,也没试图避开她蓦然一惊的凝视,公敬什么躲闪的意念都没有,只是缓缓慢慢的,好诚恳、好令人窝心的将额首贴近她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绝没有心想要伤害你或者是那把大提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连串掏自心扉的歉意,温热的气息自他的唇逸进她的鼻心,烘暖了她的伤心。
公敬竟然陪着她一块儿哭?!
哭得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将哀伤释怀,也哭得她胸口更痛、心坎更酸,四行清泪淌流在凝望的两双黑黝黝的目光中,他的眼中有着祈求谅恕、有着后悔,还有那泪光,这教她怎能不动心呢?
那么好强又倔强的轩昂男人呵!
绝口不提那天在她房里所发生的事,她也不曾再赖缠着他,苦口婆心的要他开车小心,可是,他却悄悄地为了她改变自己粗蛮的性子,不是浑然倏异,而是一点点、一滴滴的让她体会在心。
温柔、善解人意、幽默风趣,甚至,他强迫自己朝着优良驾驶的目标迈进,如果,这是因为他的失手伤了她而得到的代价,她愿意,无怨无悔。
这包括了……她得面对自己可能会失聪的下场。
“你一个上午都跑到哪里去了?”不知打哪儿窜出来的,前一秒还不见人影,下一秒,石黑公敬就已经站在小笠原阁身前挡着她的去路。
稍早,他本察觉她不在家,甚至连凉子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他不安又心焦,愈等心愈急躁。
隔了那么许久所发生的事,仍仿佛历历在目,感情尚未得到再一步的确定,他怕,怕她心中仍揣着哀戚与怨恨地偷偷离开这里、离开他。
“是你呀。”
“当然是我,要不然你以为是谁?”没好气地哼了声,终于等到她现身了,他的神情稍稍好转,“一个上午没见你,你上哪儿去了?”不是想查勤,可是……该死,他就是想查勤。
“出去走走罢了。”小笠原阁心情沉重地说。
“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可以带你到处逛逛的呀。”他有车、有人、有时间,还都是免费提供的耶。
“不,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小阁心里有问题。凝望着她,公敬不自觉地拧起了两道浓眉,万分笃定的在心里下了结论。跟他回来往了这么久,从不曾听她嚷着说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更遑论是想静一静了。
这栋宅院不够大?不够清幽?不够她暂时隐藏自己?更何况,小文那家伙不在这里穷搅和,有什么天杀的大事得需要她跨出大门,跑到他所不知道的某个角落去闲晃一遭,静一静?
“小阁,出了什么事?”心中一旦有了疑问,他通常都会追根究底问出原因。
“你怎么会这么问呢?”小笠原阁有些许的不安。公敬不会是已经察觉她今天的去处了吧?!
“因为你很不对劲。”他也不遮掩心中的忧虑,“说,究竟是怎么了?”
“没,又没什么事情,你别杞人忧天了啦。”嘴里说得轻松,但眼底、眉稍,尽是卡着沉甸甸的烦虑。
右耳已经持续了好几天的耳鸣现象,听力也开始减弱,练琴时,倍感艰辛,若非症兆明显得不容她忽视,她今儿个一早也不会瞒着大家偷偷地上市区找了间医院检查,而检验结果及医生的证实了她的担心不是平白而来。这些,她不知道该不该跟公敬提及,更不知道该如何启口说出真相。
说因为他的失控行为,她的耳膜受到强大的外力撞击,将耳膜给震破了?说因为他的失控行为,她或许得承受右耳将失去听力的后果!不,她无法这么残忍地将真相说出口,那件事已经让公敬够自责了,她不希望再让他知晓事实而导致他产生一些莫名其妙且自揽责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