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黑公敬没往后探察她的行动,就只是冷着脸坐进车里,用力的扭开钥匙,车子引擎轰轰劈动,一抬眼,就惊见小笠原阁站在车前,两手平张,坚定的视线紧紧地锁在他脸上。
“你想找死呀?”他怒吼,“滚远一点!去找凉子帮你上药。”
“别出去。”
“滚到凉子那儿去,别碍在我车前。”
“别出去。”
“你是没听到我的话吗?”
“别出去。”始终,她就这么低低的说着这三个字。
霎时,石黑公敬气也虚了,塌着肩膀,双手紧紧的搭着方向盘上,踩着油门的脚移开半寸。
“担什么心?我只不过是开车四处透透气罢了。”被她的话伤得整个人热热疼疼的,不找个事情发泄,他会闷成伤的。
“不要!”鼻一酸,她忽然哀哀戚戚地轻哭了起来,“起码,在心情不佳的时候,我求你别去碰方向盘。”依他暴怒又冲动的性子,若这时候真让他将车子驶出去,没拚老命似地踩油门飘车才怪。
“你……”
“求求你,别出去!”她泪涟涟的清眸幽幽平视着他。
霎时,英雄气短,再如何光火的怒气教她这么清幽怜人的口吻一洒,石黑公敬火息魂降,怎么也烧不起来了,唉!
“我们,我们可以坐在屋子里聊聊天什么的?”她轻缓柔浅的嗓子建议着,汪汪瞳眸一瞬不移地继续哀求着他,“甚至,甚至你也可以拿木剑……”
再叹了声,推开车门,石黑公敬将顺长的身子杵靠着车子,瞪着她半晌,直到她的声音在他的凝望下一点一滴的降至最低。
“过来。”忽地,他朝她展开一双长臂。
半跑半冲地,小笠原阁笔直地冲进他敞开的怀里。
“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要紧跟着你身后的。”她只是因为担心哪。
“小瓜呆,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真的?”仰首瞅着他,她仍微揣着怀疑,“不生气了?”
“嗤,小瓜呆一个。”石黑公敬臂力收紧,一把将她的身子搂离地面,情不自禁,将面颊贴近她粉嫩的肌肤。
吸了吸微塞的鼻子,阖着眼,就这么偎在他怀里,颊贴着颊,许久,她不舍移动身子半丝。
她愈来愈习惯他的拥抱了,好喜欢就这么偎在他怀中,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的忘我感觉,整个人都恍惚了,就只能感受到他那短短的胡髭微微的扎着肌肤的轻颤滋味,细钿密密的布满全身,呵,教人依恋不已。
“公敬,我好重的。”微推了推他,小笠原阁羞赧于光天化日之下竟教个男人搂个满怀,更丢脸的是,她自个儿还偎得死紧。
“哼,你比一只小鸟重不到哪里。”他的声音里有些不满意。
“你胡说,我才没那么轻。”将身子再倚得更深,不知不觉,快乐又占满了她的心。
杵在廊下,凉子将一幕幕发展全都看在眼里,不自觉地也笑了满怀。
好啦、好啦,看来这桩突发的小战事总算是风平浪静的消弭了。
满意的脑袋瓜猛点着,瞧那对依偎在彼此怀中已浑然忘我的小鸳鸯,凉子唇角的微笑扩大再扩大。哈,此刻心情大好,去做几样点心备着,待会儿,等他们叙完了情爱,肚子铁定开始喊着饿了。
☆ ☆ ☆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石黑公敬的眉眼全都竖起了凶凶的抗拒,“成天赖缠在我身边嘀咕,说来说去,就是存心嫌弃我的开车技术。”真失望,害他还以为她也同他一般,起了特殊的心神荡漾呢。
早知道挥完木剑就直接回房间,这会儿也不会再度被她的话给惹出全身细毛。
“我哪有。”苦口婆心的一番解释全都被他曲解了,小笠原阁觉得好冤枉,
“我只是希望,以后如果你的情绪不好的话,能不能就别去碰方向盘?”
是哪位古圣先贤说的?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理,这话真是一点儿都没错,自第一次吵嘴至今,没有惊天动地的大战役,但小不隆咚的战火已经烧过好几回,而原因,就是出在他开车这一项。
逮着机会,她总是捺着性子劝哄,他依旧是火着性子驳斥,几次下来,一沾到这个话题,两个人都会带着沉闷的表情收场。
怪不了别人,因为战火几乎都是她先挑起的。可是,她无法教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松开忧心。唉,怎料得到呢?不知不觉,心中对他的感情竟愈放愈深,处处容忍他的暴气更已是既成的习惯,可她能面对他几算粗鲁的言行举止,却完全控制不住眼见他在危险游戏里恣意而为时所产生的恐惧。
怕,怕恐惧成真,怕会有个万一……
“你叫我别碰方向盘?”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笠原阁摇头。他这是存心以偏概全嘛,“我只是说希望,希望啦!”她有些气结。他是块顽冥不灵的臭石头,是属牛的、是属乌龟的啦,又固执又不可理喻,简直是要气死人。
“还不是?你明明就是!”他就是要跟她拗到赢。
“我才不是。”
“你那副嘴脸摆明了就是这个意思。”狠瞪着她,石黑公敬蓦地冷笑一声,
“不错嘛,在这里住得愈久,你的胆子也愈来愈大了,不但丹田开始铿锵有力得教人佩服,讲话不会结结巴巴,甚至还懂得如何顶嘴了。”他奶奶的成长过速,嗟,准是小文那坏家伙做了错误的示范。
虽然那倒霉的女人此刻人不在日本,平心而论,确实是不于她的事,但,他气死了,无论如何也得找个人丢丢黑锅。算她倒霉!
“我不是顶嘴,只是希望你以后别一生气就只想着要开车到处乱飘。”
“飘?你会不会想得太严重了?我只不过是开车出去兜兜风罢了。”
呵,骗死人不偿命的男人,她才不信呢,“车速过快,容易导致车祸的。”叫她怎能不担心呢?
十次车祸九次快,别说是在气极之下绝对是猛踩油门的赌气行径相当危险且要不得,光以公敬这个连心情处于最愉悦之际,开车也未必会遵守车速限制的悍性男人,要人怎能不担心呢。
“你诅咒我?”
“我没有!”
“还说没有?”她的不信任让石黑公敬大为光火,“听听你自己刚才的话,怎么,你巴不得我有事?”
“你别无理取闹好吗?我一再强调,只是因为……呃,你要去哪里?”她还没解释完缘由哩。
“你管!”
“公敬,你别每回说不到一半就都这么气呼呼的……小心!”倒抽了口气,她紧张的捂嘴望着他的动作。
刚刚他随着怒气挥动的竹剑差点挥到了她先前搁在墙边的大提琴。
“小心什么?”气愤难当,听她这么一惊呼,他蓦然回首,黑眸中,仍是未褪的郁愤气闷。
“你气归气,可是,不准欺负我的大提琴!”小笠原阁的眼中有着指控。
不准欺负她的大提琴?“你再说一次!”瞬间,石黑公敬一张俊脸完全黑透了。她竟以为,他会一时气愤地拿她的宝贝大提琴出气?她竟以为他是那种没风度的男人?!
“我……”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她强撑着勇气,“如果你真的很生气,你可以骂我,可是不要拿我的大提琴出气。”看着公敬愈来愈沉愤的神情,还有逐渐堆积在眼底的不可置信,她的音量愈压愈低。
像是他很伤心她的误解。的确,公敬虽然霸气,但性子却也耿直,依他的神情会不会是她自己太心急,想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