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外投缘,在江南时,苏妍谨几次带她去吃喝玩乐,小姑娘很有分寸也很有礼貌,还早熟,她要离开江南时,约好交换书信。
苏家为官为商都有,她让小丫头将信交给一家名为「苏楼」的瓷器铺子,那可是大汉朝最大的陶瓷商苏家所开,名下所产的陶瓷供给皇室,也销往他国,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店,因此不管俞采薇人在哪里,只要找到这家舖子,拿着苏妍谨给她的玉佩,都有人将她的信送到她手上。
岁月流逝,这段姊妹情缘一直延续到苏妍谨进宫成为皇后,两人的书信都不曾断过,她们是忘年的知己,也是闺蜜,在她成为皇后后,两人见面机会更少了,不过俞采薇投亲兴宁侯府后,一年也能见上一次。
她拍拍俞采薇的手,问:「虽然知道你是医痴,遇到奇症就想医治,但凌阳王……」想了想,「你应该已经发现他跟外传的不一样了吧?」
「脾气。」她莞尔一笑。
「可不是?不过可惜了,如果他身上的奇毒能解,对咱们大汉朝跟百姓可是一大福音。」
俞采薇听得一愣,「姊姊对他评价很高。」
「是,凌阳王私下脾气是刁了些,但世上哪个人没有半点脾气?易地而处,姊姊没有办法像他这样过日子,这也是我佩服他的地方。」苏妍谨略有所思,「姊姊曾在宫中见过他毒发的样子,浑身颤抖地蜷成一团,冷汗瞬间湿透衣服,但他硬是咬牙不吭一声,那时的他才八岁吧……」
一想到那情况,俞采薇心里就抽痛,这下毒的人到底有多狠,一想到他痛,她觉得心痛——她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止住思绪,逼自己不再去想。
苏妍谨却没注意意到脸色突然一白的俞采薇,而是批评起郭欣,「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治国好苗子,雍华帝却赐郭欣给他当妻子,一个差点也当上他妻妾的女人。」见俞采薇一愣,她笑说,「当年太子选妃,太子二十二岁,她才十二,也参与那场实为选秀的花宴,那一日,她表演的舞蹈可真吸人目光,再加上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哈,若不是年纪太小,保不定后宫里就有她了。」
俞采薇一愣,她真不知道有这一段。
「外传她这几年一样天真纯良,说是一个好妻子要顾及丈夫的需求,只要是美人儿就帮着王爷抬进后院,锦衣玉食的养着,不让丈夫在外养外室,说丈夫要个女人还得偷偷摸摸,是妻子不够大度。这些做法替她博得贤良淑德的声名,但你说,最后,后院都让王爷给散了,这是谁的功劳?」
从前想着不将宫里的糟心事写给丫头看,但她都被搅进宫斗的浑水里,苏妍谨愈说愈多,也愈想愈多,能提点的必定要提点,免得小丫头在郭欣那里吃了大亏。
「总之,她不是个简单的人,若真这般天真烂漫,凌阳王妃的位子哪轮得到她坐?当时的凌阳王俘虏多少少女心,再加上皇上独宠,就算身中奇毒,真不幸走了,皇上给的补偿也绝不会少,牺牲一个女儿,为家族挣来飞黄腾达的前程,怎么说都是划算的。」旁观者清,这一点苏妍谨尤其有感,「再说到郭欣本人,看似不识情爱,然而先前王府里那么多侍妾,她也待她们极好,可过度大方就是她不在乎王爷。」
虽说不到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但要做到毫无妒嫉也很难,因此从她这些年来的表现来解释,那就是她对凌阳王没有感情,正好比她对雍华帝一般。
苏妍谨直勾勾地看着面带思索的俞丫头,殷殷叮嘱道:「你是个好姑娘,若可以,真希望你别去踵凌阳王府这浑水,但既已在里面,对看似没心没肺的郭欣就要多点戒心……」
末了,苏妍谨还告诉她,郭欣出嫁时,身边的大丫鬟换了一批,就连从小奶大的奶嬷嬷也被赶出府。
俞采薇不懂,也问了,「为什么?」
苏妍谨也摇头,那女人的事可不值得她关注,「肯定有什么不能对外人言的事,总之,能不跟她接触就不接触,你待在我这里的时间也不宜过长,让岑嬷嬷送你出宫吧。」
俞采薇进宫时已近黄昏,此时,天已黑了。
灯火通明的皇宫看来更加金碧辉煌,但在岑嬷嬷眼中却如一巨大鸟笼,困住了她的主子。
远远的有歌声琴声传来,还有嘻笑声,岑嬷嬷向俞采薇道:「今日香妃生辰,求了皇上恩典,请了不少人进宫庆祝。」
岑嬷嬷可以想像那里是一片奢靡笑语,但说白了,在这座巨大鸟笼里,谁也不自由。
想到主子对俞采薇的提点,岑嬷嬷忍不住又说了句,「『那个人』矫揉造作,是满腹心机的蛇蝇美人,丫头,你能少一次接触便少一次吧。」
闻言,俞采薇突然想到有人潜伏在暗处伺机下毒,加重潘威霖中毒一事,难道会是……
不可能!王爷对王妃情深意重,是她魔怔了,这才胡思乱想起来。
将俞采薇送到宫门并亲自看她上了马车,岑嬷嬷才返回凤仪殿,也才有时间将凌阳王看俞丫头时的眼神及说的话转述给主子听。
「小丫头是个招人喜欢的,没想到凌阳王也是个识货的。」苏妍谨喝了口茶,红唇弯弯,「王爷与皇上虽是同胞,却是不一样的。」
岑嬷嬷一愣,所以皇后这是乐见其成?
第七章 王妃的另一面(1)
雍华帝赏赐的金钗及贡缎等物,在送到凌阳王府时,堆满了一地,让银杏眼睛都不够看了,又听到姑娘说了潘威霖为她求得诏命一事。
突然间,只见银杏一脸为难的看着主子,歪头苦思,许久后好像下了什么重大决心,看屋里外没有其他奴仆,便压低声音对她说:「姑娘,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觉得王爷对你也有那个意思,你就别嫁世子了,你当个侧妃唔……」
话还没说完,她的嘴巴就被俞采薇一把搞住了。
俞采薇无言了,她还以为银杏要说什么秘密八卦,没想到竟然胡言乱语,她是什么身分,而潘威霖又是什么身分?但银杏提醒了她,她是应该再跟他好好谢谢的。
翌日,她尚未踏出听雨阁,梁森就来告知王爷有事出远门,大概三日才回。
「俞姑娘放心,王爷身上有带药,随行的人也备了姑娘开的药方,会准时煎药给王爷服用的。」梁森说。
她说声谢后就回到书房,潘威霖鲜少出远门,有什么事吗?她不在他身边,万一像那日突然毒发可怎么办?莫名的,她很是担心。
她试着定下心神,看着医书,捣弄药材,却整天都心不在焉的,直到又去外头遛达一圈的银杏一脸神秘地带回来一个消息。
「奴婢跟姑娘说,王爷这三天是去龙泉寺,为那些早夭或死去的儿女及妾室办两天的法会,每一年都是这个时候,来回要三天。」银杏说完都叹息了。
俞采薇没想到是这样,这个男人,其实很有心。
此时银杏又撇撇嘴角,道:「但王妃这三天从不跟着去,她嫁给王爷这么多年,肚子一直没消息,但后院怀孕的也留不住,生出来的也活不了几岁。」她声音愈来愈低,眼睛却愈来愈亮,「顾嬷嬷说了,王妃心里有鬼才不敢去,但对外说是她愧疚,没照顾好大人小孩,没脸去上一炷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