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莲心又是愧疚,又是感激,喉间哽咽,双手颤抖。
「去吧。」董慕妍不再多言。
莲心额首,弯腰退下。
没一会儿,秦掌绣便由小婢引着,进得屋来。
「怎么了?」董慕妍示意将门关上,凝视着秦掌绣道:「彩均坊有什么不妥当吗?」
「关嬷嬷昨夜忽发腹痛,幸好我认识一位得力的郎中,替她及时医治,救回一条命。」
「为何腹痛?」董慕妍一惊,「还险此丧命这般严重,可是什么顽疾?」
「不是病,是毒。」秦掌绣压低声音道。
「中毒?」董慕妍越发诧异,「无缘无故的,怎会有人给关嬷嬷下毒?」
「早先关嬷嬷醒来,我好问歹问,她终于说了实话。」秦掌绣叹道:「大小姐不是怀疑咱们绣坊有内鬼吗?」
「该不会……」董慕妍恍然大悟,「便是关嬷嬷?」
「就是她把永泠郡主的戒指藏在柴房里的。」秦掌绣道:「本想嫁祸大小姐你,幸好澹台公子及时发现。」
「我们一直待关嬷嬷不薄,她无家可归,我们收留了她,为何她要陷害我?」董慕妍百思不解。
「终归为了钱啊,」秦掌绣叹息道:「也怪我,念在师徒一场,处处维护关嬷嬷,没料到她竟做出如此糊涂事。」
「北平王府收买了她?」董慕妍越想越不对劲,「怎么找上她的?平素她就在绣坊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能找上她?」
「庆姨娘来找过她。」秦掌绣道:「别人不了解咱们绣坊,可庆姨娘多少有些熟悉。」
庆姨娘与北平王府这两方……何时勾结起来的?董慕妍脑中一片混乱,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大小姐,如今不能留关嬷嬷在绣坊了,可也不能将她放岀去,得要留个人证,」秦掌绣道:「我想着,是否该找个庄子,将关嬷嬷送去养病?」
「董家有好几个庄子都在京郊,我寻个偏僻的把她安置了便是。」董慕妍道:「改天等关嬷嬷好些了,我得亲自问问她。」
「我这师傅一把纪了,家里人都靠不住,她也是想攒些银两养老,」秦掌绣求情道:「还请大小姐念她年纪大了,原谅她这一回。」
「我知道。」董慕妍微微点头,「不过,她要对我知无不言才行。」
「小姐放心,经过昨日之事,她也知道北平王府要杀她灭口,断不会再帮着隐瞒了,从今以后,大小姐无论叫她做什么,她都会尽心竭力的。」
最近这些晴天霹雳般的变故纷至沓来,如蝇绕蜂蜇,让董慕妍措手不及,心慌意乱。她告诉自己须得冷静,越是这样的时刻越得沉着。
她微微吐出一口气,很想喝一杯极冰的水,或者将自己泡在冰泉里,唯有真正的清醒,才能想出应对命运的良策。
潘淑妃第二次见红之后,太医再也不敢隐瞒,报了昊帝,一时间,阖宫震动,都说淑妃娘娘这一胎恐怕不保。
太后期盼之心霎时冷却大半,急得病了。
昊帝勃然大怒,治了潘淑妃宫里一众太监、宫女服侍不周之罪,罚俸仗责,不在话下。隔日,澹台浚入宫请安,亦被昊帝传到御书房中,当面训斥了一番。
「你整天来见你姨母,她有什么不适,你最清楚不过。然而你身为臣子,竟对朕隐瞒不报!」昊帝怒道:「你说,该当何罪?」
「皇上息怒。」澹台浚长跪在地,「龙胎不稳,却查不出个缘由,微臣怕皇上悬心,所以劝娘娘先安心养胎,暂时隐瞒。」
「查不出就更要禀报朕,让朕来查!」昊帝道:「凭你有什么能耐?」
「是,微臣妄自作主,」澹台浚垂眸道:「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掌事太监碎步进来禀报,「娴妃娘娘候在外头,恳请求见陛下,听澹台公子在此,娘娘又说此事与公子亦有些关系,甚是赶巧。」
「何事?」昊帝瞥了澹台浚一眼,「竟与你有关?」
「微臣不知,」澹台浚凝眸,「还请娘娘当面解惑为好。」
「传她进来。」昊帝当即对掌事太监吩咐。
掌事太监得令,遂引了裴娴妃迅速入殿。只见裴娴妃亲手捧着一个偌大的匣子,也不知里边装了什么。
「给皇上请安。」裴娴妃躬身行礼后,见着澹台浚,便道:「澹台公子果然在此,有一事,本想单独呈禀皇上,不过公子若知情,那就最好。」
「何事啊?神神秘秘的。」昊帝语气不其耐烦,「最近阖宫风波不断,你别总凑热闹。」
「陛下一心关切淑妃妹妹的龙胎,臣妾不敢添乱,」裴娴妃解释道:「不过,臣妾今日而来,正是为了淑妃妹妹落红一事。」
「哦?」昊帝与澹台浚皆感意外。
「臣妾大概查到了淑妃妹妹落红的原因。」裴娴妃道。
「太医都不敢确定,你这就查出来了?」昊帝狐疑地看着她,「切勿胡乱猜测。」
「臣妾自永泠郡主那里取回了一件东西。」裴娴妃将手中的匣子递给澹台浚,「公子可否替本宫将盒盖打开?」
这匣子虽大,捧着却并不沉重。澹台浚迟疑不语,终于开启匣盖,却见里面躺着一件轻袄。
这袄颇有些眼熟……
「公子还认得吧?」裴娴妃道:「彩均坊做的鹅绒袄。」
「你手里为何会有彩均坊的袄?」昊帝抢先发问道。
「这是永泠郡主的,」裴娴妃答道:「皇上还记得,当日永泠郡主被贼人掳去,身上穿着的就是此袄。」
昊帝恍悟,「那为何这东西会在你这里?」
「永泠郡主回府后,发现这袄沾了染料便送去清洗,然而清洗之中不慎绽了线,这袄里边的绒便露了出来,」裴娴妃道:「皇上,您猜如何?谁也没料到,鹅绒之中竟藏有无数细小的麝香珠!」
澹台浚脑中嗡的一声,像有什么炸开了似的。原来,机关就设在这里……
「袄中怎会含藏此物?」昊帝震惊。
「想来,是有人要害妃妹妹的龙胎,便在祆中藏了此物,然而被永泠郡主借去了,又无意中暴露了。」裴娴妃一副痛心的表情,「皇上,此事须得严査!淑妃妹妹怀孕以来,衣物皆由彩均坊打理,虽然董大小姐是澹台公子的未婚妻,可也不得不查啊!」
昊帝转身,直盯着澹台浚。
「陛下,」澹台浚道:「慕妍没道理害娘娘,她亲近讨好还来不及,岂会做这种匪夷所思之事?」
「不论是与非,还请董大小姐入宫说明为好,」裴娴妃道:「总得查一查才心安。」
「查!」昊帝厉声道:「来人,传彩均坊主事之人入宫!」
澹台浚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什么,这一刻,他连对策都思索不及,脑中从来不曾如此刻这般迟钝,对一切无能为力。
第十七章 不过一颗棋子
御花园里已经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了,然而今日偏逢小雨,雨水滴滴答答落下,毫无半点暖和之感。
澹台浚站在长廊上,静默等宫外传回消息,虽然只是两个时辰,却像过了一世那么长。
「澹台公子。」裴娴妃自御书房出来,笑盈盈地道:「派去的人没那么快回来,随本宫去喝杯茶吧。」
澹台浚瞧着裴娴妃,记得小时候,他觉得裴娴妃美丽又和气,但随着年纪渐长,渐渐明白了这宫廷之中的诸多阴谋,裴娴妃的微笑虽一如既往温和,却让他不寒而栗。
「多谢娘娘,微臣候在这里便好。」他垂眉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