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过孙霏,你对她不是真心的,她不信。”对于孙霏,陆静深显然不想多谈,话锋一顿又道:“你不过是想试探我。现在我来了,可以停止这无聊的寻人游戏了吧!”
“你来得比我预期得快。”陆云锁道。
确实。陆静深来得太快了些,宁海也同意。她被“邀请”来这里作客,还不满二十四小时吧。
还是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而她竟浑然不觉,她已等他等了千百年——不,她怎会等待?她从未等待过他。
此时她已起身简单盥洗,而后换上陆云锁替她准备的换洗衣物——一件丝质连身洋装,穿新衣服总比穿脏衣服好。
她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后,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
由于两个男人讲话都没压低声量,大声的很,所以尽管不必偷听就能听到,却还是鬼祟地这么做了,纯粹是为了感觉很好,毕竟可不是每一天都有机会成为事件中的女主角。
“快?你不知道吗?”陆静深故作诧异,语带嘲弄:“我,爱她。”
宁海总是这么告诉别人。他当然也能如是说。
反正“爱”之于他不过是只是一个繁体汉字,写成简体的话,更无心可言。
“爱?”陆云锁哈哈一笑。“可她似乎很坚持你不会来。”
“我们前一晚才吵过架。”陆静深平静地道:“她那么说,自然是因为还生着我的气。”
此话不假。宁海点头赞同。他们确实前一晚才吵过。自从启动战争模式后,他们几乎天天都在争吵,吵吵闹闹都快成为他们的相处之道了。
“听来,你们俩感情似乎不怎么融洽?”陆云锁依然在试探。
陆静深毫不犹豫地说:
“我与宁海新婚不久,磨合期偶有争吵是难免的。至于我对她的感情,与你无关,我不需要回答你。”
没必要让陆云锁知道他跟宁海这段婚姻背后的真相。
话说回来,结婚好几个月了,直到现在,陆静深心里都还有一种不真实感,彷佛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闇梦,失去了光明,还不到醒来的时刻。
磨合期?宁海无声地咀嚼着这三个字。
的确,以他们现在的相处状况来看,还真的有点儿磨合的味道。只可惜他们是两颗顽石,不可能磨成钻,纸做的婚姻真怕一磨就碎。
不再浪费时间,陆静深单刀直入地问:“你把她关在哪里?”
“关?”陆云锁低声一笑,瞅着面前的门板,笑问:“弟妹,我有关住你吗?”
就在这扇门后?陆静深表情一僵,直觉想问陆云锁这扇房门隔音效果如何。如果宁海就在门后,那么他们刚刚所说的话……
“我真的只是好意请弟妹来作客,不过静深堂弟似乎不相信我呢。”陆云锁说这句话的同时,宁海已推门而出。
她确实没有被人关住。因为不需要。宁海本来没有逃走的意图。
她一走出房门,陆静深立刻察觉到她身上那熟悉的气息。有点撒野、放纵的,像朵野花。
两人“相见”,一时无言。
“弟妹不替我解释以下?”陆云锁挑眉看着宁海。
“解释?”淡淡一笑,宁海挑眉道:“我为什么要?”
两个男人都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宁海浅浅笑说:“请我来‘作客’的是你,答应来‘作客’的人是我,要怎么想这件事,则是他的自由。作为独立的个体,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各自表述、各自选择愿意相信的,不是吗?”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陆静深。与宁海舌战多日,他早已习惯她言词之锋利。
“看来你在这里住得挺舒服的?”他嘲讽一问。
“随遇而安向来是我的优点。”她优雅回答。
“好个随遇而安!”陆静深语带深意地道:“如果你能体贴一点,到别人家作客前,能先打个电话知会丈夫一下,就会是个完美的妻子了——”他才刚将话说完,宁海已便攀住他一条胳臂。
她抱着他左臂,微微踮起脚尖,凑近脸颊在他耳边低语,像亲吻:
“或许,我是想见你着急……”
宁海之所以做出这种亲密举动,不过是为了混淆陆云锁的猜疑,教他别再来烦。她与陆静深之间的问题已经够多,不需要再多个人来吵来闹。
却没料到陆静深颈侧肌线一抖,突生气恼地将臂收拢,环抱住她的腰,将她用力压进怀里,着恼道:
“下次不许再这样!不然再也不让陈嫂替你煮鱼汤。”
说着,也没告别,迳自拉着她离去。霸道里带了几分稚气。男孩样。
他走得坚持,不辨方位,宁海便是他的眼。
直到两人相伴离去,王司机开着车缓缓驶出别墅大门,独留下陆云锁站在门厅里深思久久。
这两人……分明深受彼此吸引。
像火遇到冰。表面看似冰火不容,可冰怎能不融于火,火又怎可能不去融化那冰?
然而当事人究竟知不知情?
在屋里兜转了一圈,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头传来再熟悉也不过的声音。
知道是他,那声音微带冷淡,却也有一些刻意压抑的喜悦。
“孙霏。”他淡声唤她。“我们见个面。”
第8章(1)
半年前。
纽约曼哈顿中城区,冬日午后的阳光斜照进小巷里一栋公寓四楼的窗口。
透进些许阳光的百叶窗下,一名背对着窗的年轻女子突然跳了起来,蹙眉瞪着披着红色钩织披肩、安坐在她面前那张舒适的古董沙发椅上一脸舒适地喝着玫瑰花茶的老妇人。
“麻烦您再说一遍好吗?我刚刚有点走神,没听清楚您的话,杜女士。”话尾的称谓刻意地以敬语加重。
如果人的声音可以用光谱的冷暖色调来分类的话,女子的声质显然属于前者。她音质偏冷,及肩半长直发用一枝原子笔胡乱绾着,身上穿着大学时代的长袖运动服,两条长腿包裹在宽大的褪色牛仔裤里,完全看不出身材和美感。
“坐下来。你没有听错,海儿。”老妇人笑瞥女子一眼。“还有,叫我玛莉就好,我们之间没有那么生疏吧。”杜玛莉当然很清楚,宁海刻意称她“女士”是为了什么。然而,她们认识得够久了。
宁海依然皱着眉,但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她席地而坐,坐在堆着一叠书和照片的编织地毯上。
和式木桌上摆着一台轻巧的笔记型电脑,还在连线中,显然她正在工作,但刚刚被打断。
“这样好多了,你知道我颈椎不舒服一段时间了,一直抬着头很累——刚刚说到哪?”杜玛莉脸上那双看过太多浮生世相的沧桑眼眸投注在女子年轻的脸庞上。“啊,我想起来了。”
宁海总算专注地回视着她。“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你不可能真要我——”
她期待玛莉会说,“没错,我是在开玩笑,今天刚好是愚人节”。然而老妇人却只是轻轻点头说:
“是的,我要你跟他结婚。”
结婚?
“不行!”宁海猛然摇头。
“为什么不行?”杜玛莉眼中透出一抹兴味。“你有男朋友吗?海儿。”
“那可不,你也知道的,我有一堆男朋友。”宁海眨了眨眼。“再说,我最近人生正处在迷惘的十字路口,如此可怜的我,而你竟然还——”实在说不下去了。她很确定愚人节已经改了日子,并在十二月的这一天来临了。
杜玛莉温声接续道:“海儿,你工作遇上倦怠期,我很同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