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老太太湿了眼眶。“你这傻孩子,你可知道自己嫁去的是怎样的人家,没有半点娘家带去的嫁妆,往后如何在君家立足?嫁妆及时女子在婆家的底气,你可知?”
薄缥缈膝行过去,抱住薄老太太的腿,孺慕之心真情流露。
这一刻她将那些潜藏在心底、对再也看不见的现代家人的感情,全部投射在薄老太太身上,认定她是她的亲人。
薄老太太被她的亲昵惊了下,但很快平复过来,用满是皱纹的手抚了抚薄缥缈的发。
薄缥缈俏皮的抬起头来。“祖母,孙女觉得自己身边最值钱的不是这些金银之物,王爷可不是为了那些银钱娶我过门的,他要的是我这个人。”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你这孩子真不害羞。”薄老太太被她逗笑。
可不是吗?议婚、退亲、退亲又议婚,若不是真爱,又哪来的心肯费这些周折?
“祖母说得是,嫁妆是我嫁去君府的底气,但是金银往后再赚就有了,祖母的万年孙女却希望您过得舒心无忧,您还得看着您的大曾孙出世不是,还得替他无色好人家的女儿,您要做的事可多了,所以,您得保重自己。”
“瞧你这会说话的小嘴,祖母要活到那把年纪不成了老妖怪?”薄老太太嗔道。心里却是感叹,渺姐儿要是早几年都这般乖巧懂事,岂不是少令她操了许多的心,但回头是岸,往后希望她过得好就是了。
最终薄老太太拗不过薄缥缈,收下了那些东西。
她这举动,不只熨帖了薄老太太的心,传进那些向来和她没有任何往来的堂兄弟姊妹耳里,几乎是整个薄家的人对她都为之改观。
至于薄宇,薄缥缈并不担心,他是男子,往后若上进出息,自然有他的出路,若是想走仕途,他姊夫自能扶他一把,要是对旁的行业有兴趣,她也能资助他一二。
可最令她想不到的是,葛国公府竟然也派人押着十几辆车,送来了添妆,而且数量价值炫花了所有人的眼。
来人没说什么,只说是葛老夫人在遗嘱中吩咐,本来就是要给她的东西,葛国公知道她即将出嫁便送过来了,了却母亲一桩心事,说完便匆匆的走人了。
薄缥缈看着那些老派却不失大气的金饰珍珠玛瑙和数不清的贵重物什,哭得不能自己。
她不是为自己哭,是她身体里原主的残余灵魂碎片在哭。
不是因为这些价值不菲的物品,是那份难能可贵的心。
在她身边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没人阻拦劝慰她的发泄,这样的悔恨、这样的悲痛,谁也安慰不了,只有让眼泪洗涤一切。
薄缥缈知道,倘若原主还在这世间,这样的悔恨将会跟随着她一辈子。
她哭了很久,哭到双眼肿成了核桃,最终,她止住了泪,没有唤谁,自己去洗了脸,换了身素雅洁净的衣裳,让王老汉驾着马车送她到葛国公府。
到了葛国公府,她让王老汉上门递了帖子,中规中矩的求见葛国公。
葛国公府却久久没有动静,任她站在门外等。
“小姐,要不要进车子里坐会儿,我看这国公府一时半刻不会有什么动静。”看得出来,对于小姐的来到,就连门房也一脸的不耐烦。
薄缥缈只是径直趋前向那门房施了个礼。“劳驾这位大哥,请转禀国公爷,缥缈即将出嫁,今日来,只是向诚心诚意在葛老夫人牌位前磕头,谢谢她的抚育之恩,没有他意,只要磕完头,缥缈就走,还请国公爷开方便之门,允许缥缈再见老妇人一面。”
她说得合情合理,不狗血不激情,门房迟疑了片刻,看着她低垂着头,始终福着身子,硬邦邦的道:“国公爷见不见你,小的做不了主,你先等着。”门又关上,人不见了。薄缥缈继续的等候,半个时辰后,角门开了,一个婆子引着她进了府里。
薄缥缈不在乎从角门还是从大门入府,也不管国公府的人这么做是为了羞辱她还是故意要激怒她。
她就是来给葛老夫人磕头,如此而已,其他不重要。
婆子引着她去了葛家祠堂,“国公爷吩咐,小姐已经不是葛家人,要磕头,你就在祠堂外磕便是。”
祠堂是一个家族重中之重的地方,只有男丁可以进入祭祀,女子向来没有资格靠近的,葛国公允她过来已经是非常大的恩赐,薄缥缈谢了那位婆子,由她手中接过三柱清香,头顶地,清香过头高举,不言不语,就这样过了半盏茶的时间。
最后,她把香交给了婆子,自己慢慢战旗,慢慢的离开,在即将跨出国公府角门时,她遥遥想葛国公居住的方向弯腰行了个大礼,这才离去。
葛国公始终没有见她。
下人回禀薄缥缈的所作所为,他什么都没说,也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十四章 大婚之日终来到(2)
成亲那天,君卓尔骑着棕红色高头骏马来迎亲,跟在他后面的不是打鼓吹唢呐的乐队,是仪仗。
仪仗抬着紫檀木箱笼,箱笼中放着九种礼器。
这是自百济开朝以来,帝王赐予臣下最高的礼遇,这些东西通常只有皇帝才能用,虽然说在形式上的意义远大于实际上的使用意义,而君卓尔更不同的是,他这九锡赏赐来自先帝,分别是车马、衣服、朱户、纳陛、虎贲、斧钺、乐县、弓矢和柜鬯。
车马是金车大辂,衣服是衮冕之服;乐县是定音、校音器具;朱户指的是红漆大门;纳陛指的是登殿时特别凿的陛级;虎贲,是指守门之军虎贲卫士;斧钺指的是能诛有罪者之物;弓矢是指特制的红、黑色专用弓箭;柜鬯则是供祭礼用的香酒。
能得到九锡的诸侯在道德及文治武功上皆为所有臣子的楷模,受赐后即享有服饰马车、仪卫居所、祭祀等制度上的特殊待遇,并且执掌征伐等大权。
而这些高规格的礼遇,他却在成婚这天带来与他的妻子共享。
这是何等的荣耀,就算将来君卓尔替薄缥缈请来一品诰命的封号,全天下有几个男人能将帝王赐予九锡的荣耀与妻子共有?
比起这件事,君卓尔纳征那天送到薄家实打实一百二十六抬的彩礼和女方的陪嫁,都成了陪衬。
另外,摄政王大婚,广布善粥二十日。
九锡恩赐娶妻的故事桥段,迅速攀升酒楼说书的第一名,并且高居不下。
说起来,君卓尔体谅她带球跑的身子,在婚礼上并没有太折腾,主持仪式的官员被他骇人的气场吓得草草喊礼成,他就把手抓红绸带的新娘子往新房里带。
等薄缥缈坐在那布满枣子花生桂圆的喜床时,也没有一般新嫁娘那个紧张兴奋不安又疲惫的感觉,至于为什么?通体上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有种原来她已经嫁作人妇了这样的感觉。
揭下盖头,喝了合耋酒,他挥退屋里所有的侍女,看着她的眼说道:“有个人坚持要在今日见你一面,你累不?要是累了,我让他改日再来。”
是谁想见她?挑在今天这样的大日子?
她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新郎看起来在征求她的同意,不过依他那性子都能把婚礼的司仪吓到发抖,谁还敢不识相来闹,他肯定跟谁翻脸。
所以,能让他改变主意的人,来头肯定不小。
“你说见就见吧。”他的体贴很教人心暖,只是见个人又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