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见见,不用想太多。”他像在安抚她什么似的,还加上一句,“不用有什么压力。”
她点头,大概知道想见她的人是谁了。
君卓尔出了房门,不到片刻,一个年纪比薄宇还要大些得到少年跨过门槛,大方的进来了。
天子容颜不是可以随便抬头看的,不过薄缥缈还是瞧瞧透过眼睫把少帝打量了一下,许是从小受的是帝王教育的关系,他看着有些老成,饱满的额头,用玉冠束着发,眼神深远而安静,像刻意遮住锋利光芒的剑,虽然不若君卓尔有股岳峙渊淳的斐然气势,但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久居上位之人。
一袭宝蓝色的金丝袍子看似为了微服出门刻意穿上的,她打量少帝的同时,少帝也仔细打量她。
“这就是微臣的内人,薄氏缥缈。”君卓尔陪同薄缥缈跪下。
“民女薄氏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万恶的封建制度,遇上这号人物,膝盖再硬的人也得跪了。
这位还带着乳臭未干的可是夫君的金饭碗上司,能不巴结点吗?
少帝满意的点头。“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公鸭嗓,但再好笑,薄缥缈也只敢再心里偷偷地笑,表情一分个显。
薄缥缈很大方的抬头。
少帝见她黛眉舒展,清眸流盼,整个人在喜烛下闪闪发光,就像刚盛开的一树梨花,雅致美艳。
“平身,不必多礼。”
薄缥缈正想自己起身,可君卓尔绅士的伸出他的手来,薄缥缈也只能搭上自己的,扶着他的手站起来。
“听说你已经坏了王叔的嫡长子,朕特意过来看看,第一次见面,没备什么礼物,”他解下系在腰带上的盘龙飞天玉佩。“这是朕素来带在身边的玉佩,就当给王妃的见面礼。”
他给的随意,薄缥缈也不觉得收一个玉佩有什么了不起的,人家给,她自然伸手就接。
哪知她身边的君卓尔却道:“使不得,太贵重了。”这块玉可是先帝留下来给少帝的念想,少帝时时戴着,什么东西都可以接,这玉佩却是不能。
薄缥缈囧在那里,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只是块玉,也没什么。”少帝一脸“我就是要送”的表情。
薄缥缈很快摆出“我已嫁为人妇,所有的一切都听夫君”的表情,站到一边去了。
既然少帝坚持,君卓尔这人臣也只能接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王叔学识渊博,待人如谦谦君子,心中记着先皇的恩情,在朕年幼继位时,倾尽全力辅佐朕稳定朝局,今日是他大婚之日,朕理该过来一趟。”玉佩给了出去,少帝并没有想过会得到薄缥缈的回应。
却听薄缥缈声音如滚珠,“条石为基,上筑夯实,外砌巨砖,用石灰糯米浇灌,这样修筑城墙,往后就算用炮铳也轰不坏,国家朝廷是条石,陛下上筑夯实,王爷是外砌巨砖,文武朝臣即石灰糯米,一个王朝能否矗立不摇,必须靠群策群力,王爷纵使有功,也是因为跟对主子,陛下英明。”
她说完这一箩筐的话,少帝沉静的双眼忽地迸出点点精光。“好一番精辟的论说,想不到王妃能有这般的见解。”
他的皇后要是有王妃一半的胸怀和见识,比能助他许多,可惜,为了借太后势力而立的皇后并不得他的心。
“臣妇快要当娘了,什么不凡离我太远了,也不去想,只是忽有所感,言语不当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她听君卓尔提过,这位少帝年纪虽轻,但霸气果断,如今权力他能收拢在手上的只有三分之一,一分在君卓尔手上,最后一分把持在老牌世家和外戚手上,他相信一等到少帝羽翼丰满,最先要收回和铲除的就是那些个把权不放的世家。
至于他这九锡摄政王,搞不好哪天便站在风尖浪尖上了。
记得那时他说得一派轻松,她却听得满头大汗。
嫁一个老公却得承受这么庞大的风险,她脸都绿了。
她那一副想落跑翻脸的神情在君卓尔眼底,又气又糟心,她就这么对他没信心,他敢把嗔实说开,心里节有应对之策,无论那一日来得迟或早,他都罕有盘算。
于是他当时就出言恐吓,“你要敢拔腿跑走,我第一个处置的就是那几个你看重的下人。”然后用大手狠狠地蹂躏她的脸半天,直到她喊饶命。
这件事薄缥缈一直记挂着,既然婚都结了,她可不要当寡妇,帝王榻边岂能容他人酣睡?再说,从曹操以后,九锡之礼就成了篡逆的代名词。
她还知道多少历史朝代中因为天下分裂、皇权衰弱,九锡制与禅让非常盛行,这百济王朝,内里皇上年幼,世家门阀把权,外有南蛮、西戎、北越虎视眈眈,君卓尔这个九锡摄政王,内要对抗那些朝中大腕,还有不知会不会对着他发难的小皇上,外要制衡各国……
她越想心里越不安,摄政王这个危险性这么高的行业,就算眼前的报酬看起来很是丰厚,但以后呢?
她一个命妇,要没什么大事还真不会见到小皇上的面,难得新婚夜小皇上来自投罗网,呃,是屈尊前来,便一股脑的把话说出来了。
她这番话无异是把君卓尔摘出来,言下也不无警告之意,他的国家想这么春暖花开的继续下去,切记忌讳卸磨杀驴。
只是皇上有没有听进心里去,她就不知道了。
真是让人心烦的政治,但是人都嫁了,已和君卓尔绑在同一条船上,也只能同心协力让这艘船不要沉得太快了。
“何罪之有。”少帝眼神变了变,挥挥手,踏出喜房。
君卓尔给了她一抹不明所以的眼神,转手将玉佩递她,就出去送驾了。
大佛走了,薄缥缈也没多看重那玉佩,随手放一边去。
这时花儿偷偷地溜进来。“小姐,你肚子饿不饿,厨房好多点心,花儿每样都拿了一些,你尝尝。”
她肚子正饿得慌,端起雪蛤乌鸡汤喝了一口,顿时满口生津,整个人都舒服了。
花儿见她三两口把一小碗雪蛤乌鸡汤喝完,又替她盛上,然后把厨房搜罗来的水果糕点都摆上,堆了满满一桌。
薄缥缈看了失笑。“这些不都是你喜欢吃的?”
在花儿眼中,世上的东西只有分好吃和不好吃,吃货的世界真的秒懂。
她真心觉得要是每个人都像花儿一样就好了。
薄缥缈最近特别喜欢吃酸辣的东西,越酸越爱吃,越辣胃口越好,至于那些孕吐、容易嗜睡的问题还是没有,至于肚子,备嫁住在薄府时,每天在榻上躺着,吃着点心、药膳,什么都不用做,过着纯养胎的日子,好像真的把肚子撑大了,不,这叫微凸了些。
肚子虽然不像一般孕妇会有的样子,不过她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很健康,因为她感觉得到孩子的胎动频率很正常,也很有力气,加上太医院院使每隔三五天就会仔细的替她诊脉,她还真的不担心。
填饱肚子,薄缥缈在侍女的侍候下去净房痛快的好好洗了一个澡,沐浴后,她觉得浑身舒坦,任由侍女将她一头垂至腰间的青丝给绞干,抹上香膏。今日卯时就被挖了起来,折腾至今,她现在只想好好的躺下来歇息,正在考虑要睡里侧还是外侧时,一道暗影了无声息的闯进来,侍女才要出声,那人出手如电,点了她的昏穴,侍女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