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天临气定神闲的啜着茶,银衫则是无心喝茶,一径看着郑逢春的反应,也不知他越翻越快是什么意思?是懒得看,所以跳着看,想赶快翻完好打发他们走吗?
唉,看来是她失策了,自以为够创新,事实上,她的魔法冒险故事根本不符合古代人的脾胃啊……
两刻过去,郑逢春抬起头来,他的神情已有了变化,两眼发光,呼吸有些急促的瞪着楼天临看。“敢问公子,这是公子的大作吗?”
他的明月书坊不只白阳县有,整个渠州都有,他正在动脑筋想将生意做到隔壁的商州去,有机会的话当然也想往京城发展,京城看书的人那才是一个多呀,他的书坊正缺少一部引人嘱目,能够聚焦的作品。
“不是。”楼天临笑着说道:“是这位孟姑娘的。”
“姑娘的?”郑逢春不可思议的看看银衫又看看手稿,激动地道:“姑娘文采出众,情节超乎想像,郑某佩服、佩服!”
他的书坊还没有哪个创作者是姑娘家,今日他算是开了眼界,一个姑娘能写出如此作品,那必然是博学多闻,学问甚高了。
“郑老板客气了。”原来是喜欢才看得那么快啊!银衫犹如吃下一颗定心丸,这才有心情浅浅的抿了一口茶,适才她可是口干舌燥得要命,又紧张得喝不下茶水,好像在等待宣判的犯人似的。
楼天临微微地笑。“若是郑老板满意,今日就签下合同吧!订金一百两,日后每卖出一本书,郑老板抽六成,孟姑娘四成,不知郑老板意下如何?”
郑逢春一愣。
他知道京城的书坊和创作者有抽成的合作方式,但他的书坊至今还没有过,都是一次付清报酬,银货两讫,日后书卖再好也跟创作者没半毛关系,自然了,卖得不好,他也是摸摸鼻子认了。
“若是郑老板有疑虑,我们也不会勉强,再往那相思书舍寻求合作便是。”楼天临作势起身。郑逢春一凛。
开玩笑,相思书舍是明月书坊的死对头,怎么可以让这么好的作品落到相思书舍的老吴手里去?
郑逢春忙道:“公子哪儿的话?我哪里是有疑虑了,我是太欢喜了,欢喜得不知如何反应才好。咱们这就把合同订下来,公子和姑娘千万不去那相思书舍,相思书舍的吴老板做生意向来不老实,哪里像我们明月书坊一向都是光明正大、童叟无欺的。”
说完,忙吩咐小厮取纸笔和银子来。
楼天临看着郑逢春一个劲儿埋头熟练的写合同,一边云淡风轻地说道:“对了,还没向郑老板自我介绍,本官乃是新上任的白阳县令楼天临,与这位孟姑娘是亲戚,恰好孟姑娘要出售作品,本官便陪同她来顺道体察民情,见街市一派欣欣向荣,实感欣慰。”
“县、县令大人——”郑逢春石化,嘴巴快阖不起来了,比适才知道小说作者是女子还要惊讶。
他知道新县令上任了,还是从京城调派来的,但听说新县令从不接受他们这些商人的招待,人人抢着巴结却巴结不到的县令大人竟然自己上门来,坐在他的店里,喝着他的茶,这是天上掉馅饼了!
“快!快!快把茶换了!换最好的一品岳香来!”他忙低声吩咐小厮换茶,又连忙起身朝楼天临深深施礼。“草民拜见县令大人!”
就算这本书不卖,但花一百两银子和县令大人搭上关系也值了!楼天临从容的抬了抬手。“郑老板不必多礼。”
银衫原先也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自揭身分,直到见郑老板再写合同时变得小心翼翼,她随后便明白了。他这是在帮她啊!抬出官威,这么一来日后该归她的利润,郑老板必定不敢乱动手脚。
走出明月书坊,怀里揣着九十两的银票和十两的现银,银衫恍如踏在云里雾里,十分的不真实,又十分的踏实。
她真的靠自己的力量赚到钱了,还是结结实实的一百两银子,往后若书卖得好,她还有得抽成。
回到县衙,她取出二两银子,真心诚意的奉上。“这是向大人借的一两银子,另外一两银子是我们姊弟三人连日来的住宿吃饭钱,请大人务必收下。”
楼天临自是不缺这点银子,但他大大方方的收下了,还了借款她才会心安理得,他要的是她的心安理得。
“大人,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银衫这口是为了弟弟妹妹们开的。“我爹上山打猎失踪了,如今都过了两个月,大人能不能派人搜搜山?”
楼天临点了点头。“这倒不难。”银衫表情一喜。“多谢大人!”
楼天临笑道:“既然已经卖出了《童三宝闯天关》的第一部,咱们何时开始写第二部?”
说真的,他确实是迷上和她写书的时光了,书房里就他们两人,她念他写,几个时辰咻地过去,他脑中甚至
有个念头跳出来,所谓夫唱妇随、举案齐眉就是如此吧?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和女子相处得如此融洽,也没有想过能有个姑娘不叫他避之唯恐不及。
“我明白大人是一片好意,不过离家多日,我得先回家看看。”
虽然路明说她家里一切安心,她还是很挂心,她娘那身子,能做饭吗?
“是该如此。”楼天临也知道她得先回家才是道理,可他莫名的不想让她走,最终他还是说道:“我让路明送你们回去。”
出乎银衫意料之外,知道要回家了,孟金金和孟来宝非但没有一丝喜悦,反而还很失望的样子。
“大姊,咱们不能住在这里吗?我们想住在衙门里,衙门好好,吃得好,被子也好暖,每日还能洗热水澡……”
银衫有些哭笑不得,他们这是把衙门当客栈了吧?
走前,孟金金、孟来宝垂头丧气的和楼天临道别,银衫倒是神采奕奕,人是英雄钱是胆,一点也没错,如今她拥着九十八颗胆,脸上已看不到颓色。
楼天临让他专用的县衙马车送他们姊弟三人回去,路明一路跟着护送。
马车很大,中途银衫让车夫停在米粮杂货铺,买了杂米、油、白面、各种调味品,想到弟弟妹妹们,便又买了一袋糖果糕点和冰糖葫芦,在肉铺买了五斤五花肉、五斤瘦肉,五斤板油,三根大骨,又订了几床被褥让店家明日送到银杏村。
回到家里,见家中井井有条,顿时松了口气。“我倒是多操心了,娘把家里打理得不错嘛。”
人的潜力果然是要开发的,她在家的时候,她娘都病歪歪的,她一走,她娘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照顾孩子。杜锦娘虚弱的笑了笑。“多亏白娘子时不时过来帮我煮饭、打扫家里,否则我一个人哪有能耐?”
银衫不解,“白娘子?”是……白蛇吗?她直觉就想到白蛇传的白娘子。“就是离咱们家最近的那户人家啊,你忘啦?你都叫她白姨的……离魂症可真是糟糕啊……”见银衫想不起来,杜锦娘自顾自的说下去,“白娘子的丈夫孩子都死了,她自个儿一个人住,你背来宝去你爷奶家的那日,她看见了,后来知道你跟来宝、金金在县城里给来宝治病,就时时过来帮我,常常都来一、两个时辰才走,还给你弟弟妹妹洗澡。”
银衫点了点头。“有机会我再过去谢谢白姨。”
她不由得感叹起远亲不如近邻,孟家人连邻居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