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久思一脸错愕,“好端端的,茶铺怎么会走水?”
“这我也不知道,稍早你何叔他们在宴席上帮忙招呼着客人,突然有人来报,说咱们茶铺起火了。”
担心茶铺的情况,高久思急着要赶过去,“我过去瞧瞧,对了,这事奶奶知道吗?”
“老太太已经睡下,还不知道这事。”
“若是她醒来,先别告诉她,等我回来再说。”高久思赶紧进房穿了外袍,就要往外走。
初六见她要出去也不睡了,爬下床榻,跟了过去。
“思思要去哪里?”他连外袍都没穿,只穿着单衣。
“我出去一下,你先睡。”此时的她没有心思对初六多说什么,赶着要到茶铺去。
“思思不睡,我也不睡。”
“随你吧。”
高久思快步朝茶铺走去,漆黑的夜里,隐隐约约可以瞧见不远处窜出的浓烟,正是高记茶铺的方向,她心头一紧,加快了脚步。
初六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见她因走得太快踉跄了下,连忙扶住她。
“思思不要走这么快,会摔倒。”
推开他的手,惦记着茶铺情况的她索性跑了起来。
“思思、思思,你等等我。”初六在她后头追着。
她没理会他,跑得喘促的来到茶铺前,看见已几乎被烧成废墟的茶铺,她整颗心一凉。
何长旺带着茶铺的伙计们,还有附近的街坊邻居打水救火,但也只能阻势火势不再往旁边蔓延开来,却挽救不了茶铺被焚毁的命运。
“大姑娘。”何长旺瞧见她来,抹了抹被烟熏黑的脸,走过来说道:“咱们过来时火已烧得很旺,来不及救了。”
看见爷爷奶奶的心血就这样付之一炬,高思久心情沉重得说不出话来,须臾才哑着嗓问:“这火是怎么起的?”
“应是有人蓄意纵火。这两天咱们都忙着大姑娘的婚事,歇店没开,屋里不可能无缘无故着火。方才官差过来查看过,说起火的地方似是在门口,极有可能那火是从门外烧起来。”
闻言,高久思咬牙切齿的怒声道:“若是让我知道是谁纵火把咱们的铺子烧了,我定饶不了他!”
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初六拽着她的手,稚气的哄着她,“思思不气。”
发生这种事她哪可能不气,抬目一瞥,见他身上竟只穿着件单衣,高久思皱起眉,“你怎么没穿外衣就出来了?”此时已是夏末初秋,夜里已有几分凉意。
“思思不等我。”一路上她都一直不理他,初六委屈的撅着嘴。
何长旺劝道:“大姑娘,今儿个是你和初六成亲的好日子,你们先回去歇着吧,铺子这里有我和三胖他们看着,待会等火全灭了,咱们再进去找找还有没有什么没被烧毁的。”
李三胖也过来劝道:“就是啊,大姑娘,初六穿得这么单薄,你还是先带他回去歇着吧,免得他染了风寒。”
沉默半晌,高久思才点点头,“那这里就劳烦何叔和三胖哥了。”离开前,她再看了眼茶铺。
来的时候脚步很急,回去时,她的脚步却很沉,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奶奶这件事,茶铺是爷爷留下来的,却在她成亲这天整个被烧毁了。
里头的一桌一椅一窗一柱,都是爷爷和奶奶亲自挑选布置,如今竟一把火就烧没了,想到这些,她难过得眼眶泛泪。
初六跟在她身边,不时抬头望着她,须臾,他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憨憨的出声,“思思不哭,我给你买糖吃。”
她此时心情很差,挥开他的手,迁怒道:“你不要烦我!”
“思思不气。”他小心翼翼再扯了扯她的衣袖,“初六很乖。”
她一时心绪不平,没有多想便脱口而出,“乖有什么用,你一点忙都帮不上!”
他呐呐的看着她,仿佛做错事的孩子,朝她伸出手心,“思思打。”
见他这般,她有些歉疚,懊悔适才不该把气撒在他身上,一把抱住他,啜泣道:“初六,对不起,你没做错事,是因为茶铺被烧了,我心里难过,才拿你撒气。”
他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着眼泪,“思思不哭。”
她依偎在他怀里,情绪再也忍不住,又气又恼的道:“初六,我们的茶铺没了,那是爷爷留给我的啊,竟然一把火就把它烧没了……让我知道是谁放的火,我一定把他抽筋扒皮……”
初六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她在骂人,遂笨拙的挥着拳头安慰着她,“他坏,我帮思思打他!”
哭了会儿,高久思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听见他傻气的话,露出了笑,“你不要被人打就好了,还打人,走吧,我们回去了。”茶铺被烧,她会想办法再把它重建起来,最重要的是大家都能平平安安。
两人牵握着彼此的手,往高家走去,他的掌心很热,将她的手煨得暖暖的,高久思抬眸望着走在身畔的丈夫,思及他适才那笨手笨脚安慰着她的模样,心里滑过一抹暖意。
他虽什么忙都帮不上,但在这种时候有他陪伴在身边,没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面对这种事,何尝不是一种扶持。
回到高家后,高久思的心已整个平静了下来。
何婶见到他们回来,连忙问道:“大姑娘,你们总算回来了,茶铺那边的清形怎么样了?”
高久思摇摇头,“全烧了。”
“啊,怎么会这样呢?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何叔说是有人纵火。”
何婶惊呼一声,“纵火?是谁这么恶毒,跑来烧咱们的铺子?”
“还不知道是谁放的火。”她摇着头。
何婶骂了这纵火的人两句,接着想起一件事,“对了,老太太刚刚醒了,说让你去她屋里一趟,有话要同你说,因为你方才还没回来,我就先替你拖着,没敢告诉老太太茶铺走水的事。”
“嗯,我过去看看奶奶。”高久思回头朝已露困意的初六交代了声,“初六,我去奶奶那儿,你先回房间等我,我待会就回去。”
“我跟思思一起。”他忍着困意,握着她的手不放。
她也没再赶他,与他一块去了奶奶屋里。
高曲氏躺在床榻上,微微闭着眼,见他们进来,原想让初六出去,但下一瞬心忖依初六这般痴傻的模样,纵使听了她待会儿要说的话,应也是不懂,遂没赶他出去。
“奶奶。”高久思走到床榻前,在一张绣墩上坐下,握着高曲氏的手,关切的询问:“怎么不睡了,是不是哪儿不舒坦?”
“久思,”高曲氏满眼不舍的望着孙女,“奶奶的时辰快到了……”
听见奶奶说出这种不祥的话,高久思心头一惊,“您别胡说,您会活……”
“久思,你别激动,先听奶奶说,”高曲氏安抚的拍了拍孙女的手,“奶奶有一个守了十几年的秘密要告诉你,是关于你的身世,本来奶奶打算把这秘密带进棺材里,但奶奶不想你一辈子活得糊里糊涂,连自个儿亲生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她楞了楞,“我的爹娘不就是奶奶的儿子媳妇吗?”
高曲氏用痦哑虚弱的嗓音,慢慢道出埋藏在她心头多年的秘密,“不是,你本姓柏,你爹是寅州太守柏任英,你娘的闺名唤赵书兰,约莫十五年前,你爹牵涉一桩通敌叛国之罪,被满门抄斩……”她徐徐叙说起往事。
初六在另一张绣墩上坐下,眯着眼打盹。
高曲氏的眼神在烛火照映下幽幽沉沉,宛如陷入了当年的回忆里,继续说:“在官府去柏家抓人前,你娘先一步得到消息,让我们带着当时只有两岁的你一块走,好让柏家留下最后一点骨血……我后来听说那时柏家也有几个人试图逃走,但都被抓回去,也不知你娘是怎么让那些官差相信你已夭折的事,我和你爷爷顺利的带着你逃过一劫,来到了这水云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