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精于马术的大人物,两个月前竟然在京城近郊狩猎时摔马,还当场死了。
而他,真正的他也死了,重生到皇甫戎身上,所以皇甫戎活了过来,他成了皇甫戎。
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从其他人话语中的蛛丝马迹,才稍微了解事情经过,但仍无法接受,可眼前这丫鬟却彷佛弹指之间就想明白了,照理说她该直接昏过去,然而她非但不惊骇,还直问他是何方神圣。
不过他是什么人,自然是不能告诉她的秘密。
他冷然看着寄芙。“你家王爷能去哪里?不就在你面前。”
寄芙有些莫名其妙的瞅着他。怎么说风就是雨,明明是他自己说他不是王爷的,难道是……元神归位?
“王爷!您在哪儿啊?”
远方传来吵嘈的声音,伴随着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和忽明忽灭的灯影,想来是有人发现主子爷不见,来寻人了。
皇甫戎忽然眸现狠戾,低声威吓道:“管好你的嘴,要敢乱说一句,你就死定了!”
寄芙张了张嘴,又默默地阖上,可是有些话不说不行啊,她只好鼓起勇气,指着地上动也不动的周平,问道:“王爷,您知道那是谁吗?”
皇甫戎不自觉皱起眉头,他虽然重生成了皇甫戎,但他并没有皇甫戎的记忆。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不只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的想法,做为一个下人,脑袋不需太过活泛,不要想不该想的事。”
寄芙忽然觉得毛骨悚然,看来她猜测的没错,有个人附身在王爷身上了,以前的王爷不会这么说话的,但随即转念一想,那人应该不是故意要附身在王爷身上,可能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况且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内心的惶惑自然不在话下。
她咬咬唇,忽地将视线投向他,认认真真地道:“王爷,那是王府大总管的孙子周平,大总管溺爱孙子,而您素来看重大总管,决计不会因为奴婢就出手杀了他。”
皇甫戎的眉毛挑了起来。
这个丫鬟倒有意思,胆识也好,从前服侍他的宫女,可没有一个如她这般直言敢言的。
“还有没有?”他虽然应得不咸不淡,眼睛却不由自主微微眯了起来,紧瞅着她,眼神之中有抹常人看不见的凌厉。
她看似是在帮他,但也可能是在套他的话,前世的他能够坐上龙椅、坐稳龙椅,就是因为他从来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呃,是还有。”攸关人命,寄芙略一沉吟,便朝他跪了下来,恳切地道:“回王爷的话,依奴婢看,您中了剧毒,症状便是一日里清醒的时候只有两个时辰,其他时候都头疼难忍,双腿亦会有巨大疼痛不良于行,若再延误治疗,恐怕命在旦夕。”
“你这丫鬟倒是知道得不少。”皇甫戎的面容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心下也不得不暗暗吃惊,一个王府的小丫鬟罢了,竟有如此见识,他倒是小瞧了。
确实,这两个月来,他每日清醒的时候约莫两个时辰,有时候更少,而双腿也不是时时能走路,更多时候他被迫在床上吃喝拉撒,这点令他非常火大,每日穿流不息的太医全都诊治不出什么名堂,要他重生来当个废人,不如当初让他死了算了,他可受不了当一个废物。
既然这丫鬟能识破他的来历又不惊恐逃走,还能在他面前侃侃而谈,怕是满府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或许能为他所用。
“起来吧。”皇甫戎打量着她,长得倒是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寄芙。”寄芙规规矩矩的答了。
这时,远方寻人的叫唤声更近了,灯影也越来越清楚。
她伸长脖子张望着。“王爷,是来找您的。”接着,她神情不安的又瞥向躺在血泊中的周平。
他神色一凛。“听好了,等他们过来,你便将这个叫周平的如何强迫于你,痛哭流涕、声泪俱下的说了,本王是为了救你才下的手。”
寄芙使劲点头。“奴婢明白了,官逼民反,宋江上梁山。”
皇甫戎一愣。“也不至于。”
她从容不迫地道:“奴婢也无须加油添醋,周大哥欺负奴婢是事实,若是没有王爷相救,奴婢此刻已咬舌自尽,成了一缕冤魂,受王爷一剑是他罪有应得。”
他不禁又看了她两眼。“你胆子倒大,一个熟人死在眼前还能面不改色。”
“死?”寄芙有些吃惊。“依奴婢看,他并没有死。”
第二章 破格升迁(1)
周平果然没有死,只是伤势严重,大夫说了,尽人事听天命,让大总管备好棺材,随时准备办后事。
大总管周海对于孙子被主子爷一剑刺成重伤一事,丝毫不敢有半句怨言。
得知孙子是因为要玷污寄芙被主子爷撞见,主子爷才出的手,他更是对自小看大的寄芙有满满的愧意,而这件事因为牵扯上王爷,也闹得满府皆知了,下人们皆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谈得可热络了。
周海心里明镜似的,寄芙本就回绝了孙子的求亲,经此一事,她更不可能答应嫁给孙子,而他也没脸再对寄芙说亲了。
虽然没脸提亲,但赔罪还是要的,如今孙子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他自然要代替孙子向寄芙赔罪,于是备了一些补品亲自寻到南院来,常嬷嬷虽然只是二等管事婆子,但见了他也没给好脸子看。
“早说过你不能那样惯着周平,你偏要宠,如今宠出祸端来了,看你还悔不悔!”常嬷嬷和周海年纪相当,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再加上寄芙让她服的药,她的高热早就退了,数落起人来毫不客气。
周海深深叹气,懊悔不已。“嬷嬷说的对,都是我不好,如今只盼他能挺过去,等他好了,我一定严加管教。”
寄芙见周海才两天已经憔悴得像老了十岁,要是周平死了,恐怕他老人家也熬不了,怕会跟着去了,于是她忙去房里取了两颗药丸子和一小瓶药草膏出来。“大总管,这是我自己做的草药丸,要是您信得过我,就让周大哥化水服了,这药草膏一日两次抹在伤口上,不须包扎。”
周海激动的接过,感激的道:“谢谢你!芙儿!真的谢谢你了!”
他知道这小丫头很有些偏才,时不时都能帮府里下人治些小病小痛,也都有成效,虽然不指望她能救活孙子,但此时连大夫也束手无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其实,最令他感动的是,她此举无疑是原谅孙子了,虽然大抵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但至少孙子若是能活下来,他也不必狠心将唯一的孙子逐出王府了。
常嬷嬷在旁边啧啧啧地摇头。“瞧瞧,这孩子就是这么善良,以德报怨了这是,但愿周平以后能好好做人,不要再干那些下作的事儿了。”
“是啊,嬷嬷说的没错。”周海很是尴尬,他清了清喉咙,才又续道:“其实我今儿个过来是有件正经事要说。”
常嬷嬷与寄芙均是眼也不眨地看着周海,两人都想不出他要说什么正经事。
周海正色道:“从明儿起,芙儿调到上房当差。”
寄芙吓了一跳,忙胡乱摇手推辞道:“大总管,真的犯不着这样!”
想来是大总管对她有愧才将她调到上房,虽然上房的月例银子多了些,但她在南院逍遥自在,也觉得挺好。
周海可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他急忙澄清道:“你误会了,不是我的意思,是王爷下令升你为一等大丫鬟,要你到飞骋轩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