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少数人知晓,皇帝一心一意为三皇子谋位。也该是如此!把天下交给为了大位不惜危及边关的五皇子,多不智!
烈成帝病着这两年,仍旧“耳聪目明”,五皇子的叛变,烈成帝早得耳目回报,西夷王身边重用的军师,是烈成帝的眼线。
五皇子见烈成帝病重,便递了讯,要西夷王起兵,意欲逼烈成帝将心思摆在边关,他盘算着烈成帝最多也熬不过仲夏,于是先扳倒镇国亲王府,去了三皇子的臂膀,再透过右权相取京郊卫骑统领权,只等烈成帝驾崩,他便能坐上天子之位,哪怕烈成帝先立了诏书,他也能凭借京郊上万卫骑的兵力,以护驾为由进宫,窜改诏书。
计划自然美好,五皇子没算到的是,一个在位三十多年的英明帝王,早在天下铺了张绵密大网,底纹下的皇亲、权臣、子民,谁的动静都逃不出网……
烈成帝早看出五皇子的野心,也早知五皇子不是适合继承皇位的英明帝王,在血缘亲情与天下黎民之间,烈成帝选择了黎民。
辕朝可以没有五皇子,不能没有一个英明君王。
这世界的徐安澜自小到大,只服烈成帝,皇帝要他卖命,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在他假死之前,他一心要让三皇子上位,不计代价,然而经历了假死,他身体里另一段蛰伏的记忆,完全醒过来……
如今他是活在这个时代的徐安澜,却也不再单纯是这时代的徐安澜了。
他对忠孝、君臣的封建观念看淡了许多……
最快也要再五日,何靖才返抵京都,何靖按计划提前三日向五皇子递讯,算日子五皇子应已收到何靖的信……
本是到收网的时候了!偏又是周念梓搅了进来……
他该拿周念梓怎办?她能熬得过几日黑牢生活吗?他真怕她连一日都没法子撑住……
那张明黄便笺……照计划该等何靖返京,五皇子坐实通敌罪名后,再由右权相府取出……
徐安澜烦躁着,看见外头灶台,思忖片刻,决定帮她多养些力气……
昨晚真气昏头了,他实在不该要她要得那样狠,她没了体力,又能怎么熬过牢狱之灾?!
他纵身一跃,使了轻功,离开院落,不消两刻钟,手里提了活鱼、野鸭、野兔,回到三合院边的简单小灶,虽是简易,但调料却是十分齐全,他处理了手中的鲜鱼,打算等会儿生火下锅。
接着他又踱到小灶旁,架起树枝,准备烤处理好的兔子肉,他站在火架旁想了一想,又回竹林刨了两支新鲜春笋,采了一大把山苏。
一个时辰后,清炒山苏、鲜笋汤、糖醋鱼、三杯鸭、烤兔子肉全上桌,他满意的朝木桌看,转身进厢房,将周念梓抱出来。
周念梓还在睡,乖巧的窝在他怀里,他在木椅上坐下,仍抱着她,拍拍她的脸,将她唤醒。
“醒醒,等会儿吃饱,再让你睡。”
“唔……”她闷闷地哼了声,慢慢转醒,睁开眼瞧一桌菜,有点摸不着头绪,再眨了几回眼,人彻底醒来。
“你……”她说了个字,又发现自己正坐在他怀里,挣扎着想下来,却让他搂紧,动弹不得。
“乖乖坐好,别逼爷又想非礼你。”
她一听,立刻不敢动。
“真乖,安澜替公子煮了这桌菜,别再说安澜对公子没有很好了。安澜不曾这样对一个人好,公子要记住。”他拿起木勺,舀来了热汤,吹凉些,朝周念梓嘴边喂,“乖,张嘴。”
她喝下热汤,觉得胃暖,也觉得有些感动……但徐安澜是不是有些人格分裂啊?一会儿是爷、一会儿奴才,转换得流利顺畅,完全不卡。
他夹了块鱼,仔细去了鱼刺,才喂进她嘴里。
坦白说……他手艺很好……让她想起原世的徐安澜……那个徐安澜也会煮这样的糖醋鱼,她重感冒那回,在她痊愈后,他特地煎了糖醋鱼喂她,哄她说吃鱼对身体好。
其实她不爱吃鱼,不爱剔鱼刺,原世的徐安澜,会耐着性子为她将一根根鱼刺剔除,温柔哄她吃。
为什么这个爱欺负她的徐世澜……煮出来的糖醋鱼味道也跟她爱的徐安澜一样?为什么此时他也同样温柔?同样哄着她吃鱼?
她吃着吃着,吃出了思念,鼻头微微发酸。
周念梓偎进他怀里,比感动还深的情绪,一点一滴酝酿发酵,她似乎也喜欢上这个徐安澜……
“怎么了?”他问,发现她紧靠过来。
“有点感动,你对我好……”她答。
徐安澜搂紧她,好一会儿,低哑着声道:“周念梓,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除了安澜以外,别再接受其它人对你的好。”
“为什么?”
“公子容易被感动,安澜担心公子轻易就让别人哄了去。”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十万分认真地说。
“知道了。”她说不出心里的感觉,有点酸楚,又带了点甜。
“意思是你答应了?”
“嗯……”
“念梓真乖。我愿意宠你一辈子,你要记好我的真心。”他拿起筷子,继续一口一口喂她。
达达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徐安澜没动分毫,继续喂着她,她听见声响时,十多匹快马已奔入竹林小径。
“别动,继续吃,要吃饱一点。”徐安澜抱紧她,俯在她耳边低声叮嘱,“念梓要记住我的真心,为我忍着、撑着,我护着周家,也护着你。”
他又夹了口糖醋鱼,喂给她,一群官兵先后下了马,领头的五皇子,见徐安澜亲昵的抱周念梓,似娘儿们给周念梓饿食,神色尽是鄙夷,堂堂亲王世子真成了个小白脸,靠女人吃饭。
徐安澜顺顺她柔软长发,若有所思,低着声道:“安澜真希望公子能哭一哭,像个姑娘家,赖着、靠着安澜,但又怕……公子真像个姑娘家会挺不过去……周念梓……我怎会这样爱你……”他最后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量道。
他放她下来,最后问了句,“吃饱了吗?”桌上食物已用去大半。
“饱了。谢谢安澜。”她笑了笑,心其实很不平静,没预料到会听见他说爱……他的神情认真得让她心惊。
他真的爱她吗?或只是说给其它人听?
然而他音量甚是微小,他单单说给她听的吧?
“来人,将周念梓上铐,带走!”
“请问民女犯了什么罪?”
“讹诈。”五皇子厉声道。
周念梓笑了笑,也不多辩解,直接伸手让官兵上了铸,并且粗鲁拉上了马。
徐安澜一双手在桌底下,紧握成拳,心狠痛着,他暗暗发誓,要替周念梓一万倍的讨回来!
十几匹马奔驰而去,徐安澜也飞身奔出竹林,赶返京都。
第9章(1)
黑牢,果然是不见天日的黑,连土地也是黑的,透着一股腥臭味,关押在黑牢里的人都是就地大小解,黑臭的牢,唯一的光是一小方洞照进的日光。
周念梓让牢头粗鲁的推进一间没人的牢房,熏人的臭气让她好一阵难受。这时代的黑牢……不讲人权的,她无奈的想,轻轻叹了声。
周念梓原以为自己难免会惊惧,此时心情却意外平静,她想起三公子昨日特意交代她吃过再回,而今日徐安澜为她张罗一桌好菜……
他们对她是同样的心思,有他们在外头奔走,她没什么好忧心的,他们说会护她周全,她相信他们的承诺。
站了大半日,抓她进黑牢的五皇子总算有了动静,让牢头带她进个小房间。里头勉强算干净,也少去许多腥臭味,只是大大小小刑具挂在墙面上,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