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福英有些闪避他的手。
他没有问他为何要闪避,拿出了金创药。「你自己无法处理伤口的,还是让我帮你。」这次没有再近身,等着他同意。
他知道他说的没错,但是……想起昨夜也是他帮自己处理伤口的,而且两人还同处一室过了一夜,铁福英脸上又是一阵红潮。
没有问他为何脸红,也没有再问他是否同意让他帮忙处理伤口,走近他拉出被掩住的伤臂,拆开已被染红的棉布,看着伤口微皱了一下眉头,将药洒在伤口上重新包扎好,从刚背回来的袋子中取出了一套衣物递给他。
「换上。」刚刚他去了本来昨夜要去的村子,跟村里的人买了一些食物跟一套衣衫。
铁福英看着跟往常一样仍是一脸没有太多表情的他,心想:他应该没有发现吧?接过衣物,在他的协助之下有些忐忑不安地重回到屋内,确定他已在外头忙着准备食物,不会进到屋里来,才放心地关上门换衣服。
单手有些不灵活地脱下身上沾着血迹的衣服,又转头看了一下门,拿起卫子商带回的干净衣衫换上,等换好衣服,他已经全身乏力了,险些又要晕过去。
等了许久,仍未见他出来的卫子商敲了敲门。
「你还好吗?」声音听起来有些担忧。
「我很好。」有些虚弱地回应。
听到他有气无力的回应,卫子商推开了门,刚好接住他快要软倒的身子。
「你失血过多,要吃些东西才能恢复体力。」
几乎是半抱着他将他移至屋外的一棵大树下,让他靠在树干上,先倒了一些清水让他润润口。
铁福英就口急喝,结果呛了一下,咳了起来,一咳又扯动了伤口,让他痛得抚着手臂申吟出声。
「慢慢喝。」帮他拿着水瓢小口小口地喂他喝,以免他又呛着了。
终于解了渴的铁福英跟他道了声谢,此时烤架上的烤鸡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他觉得自己饿得可以吞下一头牛。
卫子商撕下一只鸡腿递给他,他饿得三两口就吃个精光,舔了舔手指,仍觉得没有饱足感,有些垂涎地盯着另一只鸡腿。卫子商见状,将另一只鸡腿也给了他,自己则吃着剩下的鸡肉。
等到两人都填饱了肚子,一阵静默,铁福英偷觑着他。
他还以为自己昨夜一定活不了,没想到卫子商会救他。他这个人外表看起来有些冷漠,眼神虽不算锐利,却是不怒而威,跟他不相熟的人绝对不敢多靠近他一步。
但是这段不算长的时间相处下来,却发现他的冷漠其实是来自于谨慎的个性,毕竟他身为神捕,常需与各类狡猾的犯罪者周旋,若是不够谨慎,必定会置自己与伙伴于危险之中;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总是习惯性地与人保持着距离,但内心却有着无人能比的正义感,他是正义感使然才救了自己?
「想谈谈昨夜的事吗?」表情甚是严肃地看着铁福英。
这次他似乎不打算轻易让他蒙混过去,但他真的无法对他多说些什么。
要上京城之前,爹不放心地对他说:为人之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上了京城后处事千万要小心,遇到不明确的事一定要仔细想清楚,思考周全后再行动,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他并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猜想之前,若是贸然将猜想的事说出口,总觉得不妥当。有几分证据才能说几分话,这是爹教他的另一个道理。
「我并不是很确定昨夜的黑衣人究竟是谁。」
只是不确定,意思是说他其实心里已有答案,只是尚未证实吗?卫子商马上就听出了他话中隐含的语意。
「你认为他之所以冒险夜闯客栈是否与你收到的信有关连?」他有一种感觉,黑衣人似乎知道他不在客栈,所以才会选择昨夜动手。
铁福英有些讶异他的敏锐,他的猜想已八九不离十。
「确实是有所关连,除此之外,我无法再夕夕奉告。」
卫子商闻言,不再追问,沉思了一会。
「今日还是在此暂住一宿,等明日你的体力复原了再回客栈。」说完后起身拿起了放置在屋外看起来有些生锈的斧头,拿了块石子磨了起来。
他在做什么?
看出他的疑惑,卫子商说道:「如果今晚要待在此地,仅剩的这些木柴一定不够用,必须去砍些柴回来。」
原来如此。他的思虑果然周详,连这种小事都考虑到了。想到此,铁福英不禁又怀疑了起来,他真的没有看穿什么吗?
眼神又飘向正专注磨利斧头的他身上,阳光照在他略带古铜色的脸,浓眉下是一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黑瞳,深蓝简朴的深衣衬出他颀长结实的身形。他的身形已经算是高挑的了,但卫子商仍足足比他高出一颗头不止,每回跟他交谈,总要仰着头才能回视他,这样的他让人很难忽视他的存在。
不知他是否猜透了什么?他的观察力比一般人来得敏锐许多,同他说话时只要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受到他的诱导说出了本想隐藏的秘密。心中不禁有些佩服他,看来他的神捕之名果真不是浪得虚名,除了一身高深的武艺再加上比任何人都要冷静的脑袋,还有什么人比他更适合追捕难缠的罪犯呢?
靠着树干打量着卫子商的铁福英,被一阵阵凉风吹拂着,舒适的感觉让带伤又刚吃饱的他有些困意,迷迷糊糊地眼皮渐重,就这么睡着了。
磨利斧头的卫子商发觉他睡着了,将斧头放置一旁,走向她,抱起身子轻盈的她走进屋内。
他一直知道她正偷偷地打量自己,却假装没察觉。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要隐瞒她女子的身分?扮着男装远从珠崖来到京城又是为了何事?
刚知道她是一名女子时他其实有过其他的猜想,但经过连日来的观察,他马上否定了那个猜想。虽然她隐瞒了一些事不肯对他吐实,但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他们不过是来到京城后才遇到彼此,谈不上熟识,有谁会对不相识的人坦承心里所有的想法跟心事?只是不晓得她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竟让她陷入这么凶险的境地。昨夜乍见身染鲜血的她,他的心不知为何痛缩了一下,竟有一种想将伤害她的人碎尸万段的冲动。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么激烈的情绪波动了。
又看了眼熟睡的她,确定她一时半刻不会醒来,才轻声走出屋子,拿起刚刚磨利的斧头到附近砍柴去。
铁福英这一觉一直睡到黄昏才醒过来。醒来的他觉得精神恢复了许多,受伤的手臂虽然仍很疼痛,但至少已不再轻轻一动就痛到让他想掉泪的程度。推开了门走到屋外,屋外已经堆了一小堆木柴,显见卫子商已砍完了柴,看了一下四周皆未见他的身影,不晓得他去了哪里?
既然他不在,天色也渐渐昏暗,铁福英试着帮忙升火,但从小没做过活的他发觉自己竟然连升火都做不来。以往在外这些事都是小喜帮忙打点,想起小喜,心里突然想到不知他是不是受到了惊吓?他一日一夜没回客栈,小喜应该很担心吧?
手上拎着从附近森林里猎来的野鸭回到农舍的卫子商,见到他竟对着一堆柴发呆,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醒了?怎么不待在屋里,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