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驾驶舱内前后约二十分钟,拜老机长马切罗没话爱找话乱聊之举,汪美晴倒是旁听到不少内幕。
这两老、两小加一大的五人原本是随团出来表演,一团二十八人,包括两名翻译人士,阿夫兰先生是其中一名随团翻译。
既然是参加原住民传统舞蹈表演,他们跳的当然是因纽特人特有的舞蹈,演奏的几件乐器也是千里迢迢从格陵兰随团运过来,结果两天的表演刚结束,老爷爷状况就不太对劲,八成水土不服,吃坏肚子了,竟闹到送急诊,还被医生要求必须住院观察。然而,表演团即将离开台湾,最后是阿夫兰先生陪他们留下,打理后续事宜。三天前,老爷爷才康复出院。
此时,老机长不知又问了什么,小姐姐腼腆笑,晶晶亮眼崇拜地望过来。
“鲁特会中文,我们在台湾很好,没有饿到。”
鲁特?
……中文?
女孩儿带强调的英语说得细细软软,汪美晴听着、听着,明明听进她的话了,一时间却没想通,直到那话音在她脑中转过两圈后,她才恍然大悟,小嘴圆张,忍不住车转回身。
“你会说中文?!”而且名字叫“鲁特”!
针对这个问题,男人没搭腔。
他好高,尤其杵在低窄的驾驶舱内。
他像是高到没办法挺直身背,拍一抬头就会撞到上方。
此时,他居高临下俯视她,眼神很深,鼻翼略动,下颚绷得有点紧,两片唇瓣冷淡抿着,但抿出来的线条……好、好性格……
这是个适合接吻的绝佳角度,这角度,完美到足够拿满分。
微微仰头,汪美晴瞬间屏住呼吸,双眸瞠得更圆。
热浪在她体内造反,但明明很热,鸡皮疙瘩却又冒出来。
她发誓,绝对不是故意盯着他的嘴看,而是视线很自然而然就停在那里。
“咳、咳……”不知三个机头中的哪一位发出假咳,故意清清喉咙。
汪美晴蓦然回过神,见大大小小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老机长马切罗还一脸好奇,笑得两眼眯眯,眼角笑纹有够多。
她真是……真是一世英名全毁啊!
这个名字又有美丽又是晴天的女人真对他有好感。鲁特感到困惑。
靠近他时,她皮肤上的香味不自觉会变浓,女性香气除了薰衣草香外,还有某种他无法精准形容的东西,他联想到的是沾上鲜奶油的鲜莓,刚出炉的菠萝面包,甚至是黑麦啤酒上那厚厚一层的新鲜气泡,都是让人心生愉悦的丰美滋味……然后,包围着她的那层空气掀起波动,它确实动着,却静静动着,他无法忽视,那无形的电尽管流动缓慢,却滋滋作响,有些影响到他。
他不喜欢受到干扰。
他也不明白她对他的好感究竟从何而来。
女人是很莫名其妙的生物,很难懂、很邪恶,长得好看的更需要提防,他吃过苦头也学到教训,因此他再也、再也不想和任何女人沾染上,特别是那些毫无因由、主动对他示好的女人!
“谢谢。”
他低沉吐了一句后,径自拿过她手里的数位相机关上电源,好像没注意到她刚才小出糗的样子。紧接着,他又对小姐弟说了一句因纽特语,大概是告诉孩子们该回座位了,就见姐弟俩听话地挨近他。
离开驾驶舱之前,两个孩子很认真地向三名机长和她道了谢,老机长马切罗把包包里的小熊软糖分成两小袋送给孩子,副机长也送小姐弟俩一人一个小小的飞机胸针。
汪美晴领着他们走出驾驶舱,心口还在发热,像有什么悬在那里。
她喉咙堵堵的,欲言又止,脑中思绪紊乱。
她拼命想,吃力地想。
到底在乱些什么,能不能搅出一点头绪?
走在前面的她突然脚步一顿,车转回身。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号门边,刚巧介在驾驶舱、头等舱厨房和机舱之间,此时机舱内灯光昏暗,厨房又以布幔隔住,飞机引擎声轰轰响,她和她中间还杵着两个孩子,她却忍不住问,用中文问——
“你可以……给我你的联络方式吗?”
对。就是这个。
让她悬在心上的事,就是这个。
如果没要到联络他的方法,那么等飞机降落目的地之后,两人各走各的路,她要想再见他恐怕不容易。
男人表情明显一愣,眼神怪异。
他肯定认为她在发花痴,或许也以为她常在机上钓男人,她知道这种“直接索讨”的方式很不高明,但……哎哟哎哟!她就是不晓得该怎么拐弯抹角又手段漂亮地讨到想要的东西嘛!
学姐说过,女生只要大胆出击,成功率逼近百分百,正所谓“女追男,隔层纱”。但,这个理论现在套用在她身上,真的要踢大铁板了……
小姐弟虽然听不懂她问什么,两张小脸却都仰得高高的,好奇地盯着她。
怎么办?
汪美晴呼吸略急,竟笑了,专业的优雅神态出现大瑕疵,她笑得有些紧张、有些神经质,两手还在胸前无意识地挥了挥。
“哈哈、哈哈,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啦,真的!”假的。上帝原谅她,其实她的意图非常不轨。“我只是想说……那个‘十年修得同船渡’,有缘在机上人士,干脆就认识深一些……”是说,整架飞机的人都“同船渡”了,她为什么不去要其他人的联络方式?啊啊啊……就说她对他意图不轨嘛!“所以觉得……嘿……大家能不能做个朋友……”朋友也是有分级制度啊,或许,他可以是那种“Fuckbuddy”再加“Soulmate”的合体。
因脑中大胆的想法而脸红,她直视他,乱挥的手不自觉合握。
深吸一口气,她鼓起勇气再问:“你有即时通、MSN或SKYPE吗?我每次飞外站都会带着小笔电,可以时常和你联络。”
鲁特真的愣住了。
她的脸部表情很……奇特,少了制式化的东西,眼睛更灵活,闪闪发亮,连微微蹙起、带着乞味的眉心都显得耐人寻味。他想,要不是灯光太暗,应该可以看到她晕红的颧骨,因为她很兴奋,心跳超快,从她毛细孔中迸发出来的能量又一波大响。
……哪里还像个座舱长?跟她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差很大!
那些优雅从容、精明干练的东西到哪里去了?
此时的她就像个大女孩,面对自己的心仪对象时,说话毛躁、语气结巴,还要忙着脸红心跳,美美的专业微笑尽数破功,变得紧张兮兮。
她到底在想什么?他又有什么好?
难不成她也被哪只灵缠上,傻傻分不清楚?
“桑妮姐——”突然,奇异小空间遭人闯入。
汪美晴没等到男人的任何回应,听见瑞秋的声音,她倏地转过头。
瑞秋顾不得有其他旅客在场,拉着她急声说:“桑妮姐,‘奥客先生’发飙了,和两位升等到头等舱的老人家杠上了,在化妆室那里闹得不可开交!”
什么?怎会这样?!
表情骤然一变,她瞳心乍现慌乱,但极快又压下来。
她收敛情绪,稳住,大女孩模样已不复见。
边听着瑞秋急促报告,汪美晴才举步要过去事发现场,哪知,身后的男人动作比她还快。
鲁特腿长,步伐好大,迅速越过她,两只小的还怔怔呆在原处,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
“瑞秋,拜托你,先带两个孩子回座位,然后打Call到后面请露西过来帮忙。记得,尽量安抚其他客人。”拜托,别出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