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少爷的婚配对象可不是小门小户的闺女,他与陆丞相孙女已有婚约,只等陆小姐满十五岁便要隆重迎娶,在那之前,少爷不可能随便与丫环们认真,他只当她们是纵欲的——”
白绮绣没听完银月后头的酸言,便捧着副管事交代的整篓蔬果欲至水井清洗。银月恼怒,在她身后大吼:“少爷正与陆丞相在书房里,定是商谈婚事吧!”
赫连瑶华娶哪家千金,与她何干呢?
她不吃醋,不嫉妒,不若银月心情恶劣。明眼人皆知,银月默默心仪赫连瑶华,虽知身分匹配不上他,仍希冀有机会受他青睐,就算只能成为侍妾也无妨。结果她日夜渴求的心愿,白绮绣轻易便得到,还摆出一副轻蔑不屑的冰霜嘴脸,银月自然恨透了她,将不满全发泄在她身上。
白绮绣强打起精神,抬头挺胸,要自己别受银月影响,银月说的那些话,她不想理睬,赫连瑶华与谁在书房谈了什么,是婚事、是肮脏的丑事、是又要诬陷谁的劣事,她一点都不在意……
只是,情绪仍是慢慢地低落了下来。
她告诉自己,她仅是不乐见残害忠良的恶官赫连瑶华一路顺遂如意,到后来还娶妻生子,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而受他迫害之人,连存活下来这般小小心愿都无法达成……绝对并非掺杂其他因素。
她幽幽轻吁,款款走往水井方向而去。
另一方书房内,茶香怡人,里头之人悠哉漫谈,气氛融洽……至少,对滔滔不绝的陆丞相而言,是的。
“瑶华贤侄……瑶华贤侄?”
赫连瑶华神游的思绪,硬生生被陆丞相给打断,他挑眉,一派优雅地凝眸回视陆丞相。
“难得见你分心,想些什么?”陆丞相拈胡轻笑,所幸正事皆已谈毕,此时剩下闲话家常。
“想一个有趣的人。”赫连瑶华眯眼微笑。
“哦?又是哪个招惹上你的蠢人?太不长眼了。”
赫连瑶华不答,举起杯,小啜一口清香温茶。
“我方才提及之事,贤侄应该不反对吧?”陆丞相并未再深探教赫连瑶华心神不专的人物是谁,反正勾起赫连瑶华兴趣的家伙,下场决计不会太好,与赫连瑶华为敌,是最不智的作法。
陆丞相问的是他宝贝孙女与赫连瑶华的亲事。他孙女刚满十三,再两年便可嫁为人妇,赫连瑶华是他属意的东床快婿,他可不想错过。一旦孙女嫁进赫连家,两方势力结合,再加上赫连瑶华与国舅爷的良好互利关系,几乎全官场再无人能与他们匹敌。他此次前来,是要与赫连瑶华订下更明确的日期,而不是口头上约定了事,并建议送孙女宝珠来赫连府邸作客月余,趁机培养培养小俩口感情。
“不反对。”两年后的六月十三订下婚期,迎娶陆丞相稚龄孙女,对他而言,有利无弊,他何来反对之理?
“我家宝珠近来相当认真在学习当个贤妻,不过她还小,学得不好,日后进贤侄家门,希望贤侄包容包容她,她自小让我们宠坏,性子虽然骄纵些,心地仍是善良。”自己夸孙女,脸不红气不喘。
“陆丞相客气了,宝珠小姐家世良好且知书达礼,容貌秀丽清妍,愿意下嫁下官为妻,下官自然会珍视宠爱她,陆丞相毋需担心宝珠小姐会受委屈。虽然婚期订于两年后,下官也差不多该开始筹备,绝对给宝珠小姐一个最风光的迎娶阵仗。”很明显的官腔,但处处受用。
实际上,他连宝珠小姐是圆是扁都没有印象,记得半年前见过她,毛丫头一只,脾气又凶又暴,吼声震荡偌大丞相府,陆丞相的“骄纵”一词,似乎轻描淡写了点。
只要她是陆丞相的宝贝孙女,即便她丑若无盐,他亦不在乎。
她与生俱来所代表的权力利益,才是他娶她的唯一理由。
“好好好,有贤侄这番话,老夫便安心了!”
陆丞相满意离去,赫连瑶华送他出府,虚伪地十八相送一番,待陆丞相华轿远去,假笑敛去,恢复为冷冷淡淡,完全不见刚谈成婚事的喜上眉梢。
第4章(2)
直至他旋身,瞟见一抹俏丽身影自余光中闪过,消失无踪的笑容,重新浮现,而且比任何时候更加真诚。
“绮绣。”他听见自己喜悦地喊出她的闺名儿。
白绮绣身子一僵,踩上台阶的步履顿住,下一瞬间,步伐加大,两阶当一阶狂奔——当然是与赫连瑶华背道而驰的方向。
这丫头,装作没听见便罢,竟然还敢跑得比谁都快,简直不识相。
一旁德松受主子目光暗示,立即上前拦人,几个蜻蜓点水的垫步,他已伫在白绮绣前方,不发一语,以手势将她“请”回赫连瑶华身边。
“少爷唤奴婢?请少爷原谅,奴婢方才没听见。”她娴雅福身,表达歉意——不太诚心的那种。
“听力挺槽的,我叫了你十几次,口都喊渴了。”
骗人!明明只有一次!
“不知少爷急唤奴婢有何吩咐?”她低垂着颈,才能藏住自己嗤之以鼻的怒颜,佯装恭敬惶恐。她今天身上没系那条藏有薄刃的腰带,换了一袭枣红色棉裳,因为未曾预期会遇见他……
“陆丞相送来一盒糖铺子最热销的糕品,你想不想吃?”
“奴婢尚有工作在身,恐怕没能有这等口福——”白绮绣手上那篓蔬果被德松取走,他没等赫连瑶华下令,认命接手洗菜工作。
“现在,你有口福了。”赫连瑶华牵起她的柔荑,软嫩小手里,有着辛勤劳动留下的龟裂触感。
白绮绣无法率性甩开他的牵握,任由他拉着走,毕竟她没有忘却自己在赫连府邸中的小婢身分,达成目的之前,她不该泄漏太多个人好恶。
让他生疑,对她无益。
可她好气他,这个男人,明明就忘了她的存在,竟有脸在见着她时,流露出阳光笑容,温柔询问她要不要吃糕,一脸璀璨地仿佛他待她有多好、心里有多记挂她?!
虚伪。
他不过是“碰巧”撞见她,记起了她这号人物,才又重新兴起调戏她的恶劣趣味罢了。
“来,尝尝。”他带她进书斋,将一脸紧绷的她安置在椅上。
糕品微微散发酒的清香气味,置于乳白色小碟上,圆圆小巧的外型讨喜可爱,像半颗雪球似的,除它之外,他还夹了各种颜色及口味的新奇小点,可惜她没有食欲。
赫连瑶华并不催促她吃,斟杯茶,挪到她手边,眉目含笑觑她。
这女孩从刚才就一直在扰乱他,当他与陆丞相谈论联姻婚事时,她胆大包天地介入他的思绪间,用她恬静清丽的面容凝望他,仿佛无言问:你要娶其他女人为妻吗?……表情说有多哀怨便有多哀怨,眸光蓄泪,欲泣还忍,几乎险些让他出口拒绝陆丞相的提议。
“你在生气呀?气我几天没找你?”他有些兴味地问。她心思透明,很好猜,她在与他呕气。
更神奇的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定会迎娶陆宝珠为妻,其余对于他毫无助益的女人,都只能当成打发的游戏。他并非纵欲贪欢之人,府中美婢他亦没沾染过,偏偏独对她有股难以割舍的霸占心。
她太纯净,而纯净这种玩意儿,是他缺乏的,所以,才会急欲占据,想握在手里不放。当他察觉自己失常的反应,他逼自己冷静脑袋,故意不见她,等待胸口澎湃泛滥的翻腾回归平静,结果效果超级差,她人是没出现在他面前,反倒夜夜入梦,在他脑海间娉婷旋舞,带着教他心痒的甜美笑靥,嘲笑他的自我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