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饭店里吻他的那一刻,她就心里有数了,她只是不明白,他为何坚持说谎。
为什么不认她?
朱挽香垂下头,一口一口地吃粥,将他说不出口的心意百般咀嚼,却依然尝不出滋味。
她只知道,他若是再如此折磨她,她一定会恨他,一定会……
“你在这里做什么?”尖锐的嗓音拉回她迷蒙的思绪。
朱挽香停下吃粥,抬头望向餐厅门口,白绮莉正站在那儿,画得细秀的眉很不悦地挑高,她身旁还站著一个弱质纤纤的年轻女子。
谢婉儿!
认出对方正是叶圣恩的未婚妻,朱挽香心韵乍停,缓缓地搁下汤匙,胃口尽失。
“阿晴,婉儿今天要留下来吃饭,圣恩也会赶回来,你叫厨房准备一下。”白绮莉吩咐管家。
“是。”管家领命退下。
白绮莉又将视线调回朱挽香身上。“怎么这个时间在吃东西?都快用晚餐了,没规矩!”
是啊,她是没规矩,不知道大户人家连用餐时间都有严格规定。
朱挽香自嘲地牵唇,盈盈起身。“我先回房。”
“等等!”白绮莉喊住她。“你先来见过婉儿,她是圣恩的未婚妻。”
意思是,是他们叶家名正言顺的未来女主人,不是她所能比拟的。
朱挽香懂得白绮莉的暗示,她是在警告自己叶圣恩已名草有主,不许来历不明的女子肆意纠缠。
“谢小姐,你好。”朱挽香淡淡地打招呼。
“朱小姐,呃……”谢婉儿迟疑地望著她,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又不知从何敌齿。“我听说你……唉,你现在怀孕,一定很辛苦吧?请多保重。”
“你放心,婉儿,她现在住在我们这里,我们自然会照顾她。”白绮莉慈蔼地摸了摸未来儿媳的秀发,似是心疼她如此善解人意。
“白阿姨,我——”
“还叫阿姨?差不多该叫妈了。”
谢婉儿闻言,粉颊霎时羞怯地染红,低低地唤:“妈。”
“好乖、好乖!”白绮莉温柔地笑。
这一幕母女情深,是演给她看的吗?
朱挽香别过头,胸口隐隐痛著。
这回,即将夺走她的爱的,不是死神,而是另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叶圣恩,你要我留在叶家,就是要我亲眼目睹这些吗?你真残忍!
某种黑暗的芽苗,默默地在朱挽香心底滋生,正如她子宫里胎育著一个小生命,她的心,也开始养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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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是另一场折磨的开始。
其实朱挽香可以不参加的,但她倔强地不许自己退缩。叶圣恩既然有胆要她留在叶家,她就要他只要在家,时时刻刻都见到她,她要他如走钢索,时时惊惧著她会突出奇招,害他坠落。
这是她对他的报复。
长长的餐桌上,她与他坐在遥远的两头,他身边坐著谢婉儿,当然必须时常照应未婚妻,替她挟菜。
“大伯跟嫂子的感情看起来很不错啊!”她细声细气地扬嗓,唇角盈著甜笑。
这声“大伯”,叫得餐桌上其他人心下都是一阵忐忑。
尤其是叶圣恩,下颔肌肉倏地一凛,看来很不自然。
朱挽香微笑加深。“以前朝阳跟我吃饭的时候,可没这么体贴呢!看来大伯的个性还是比你弟弟温柔。”
“朱挽香,吃饭就吃饭,别这么多话!”白绮莉察觉气氛不对劲,蹙眉喝斥。
“是,妈。”
这声“妈”一出口,威力直逼原子弹,在餐厅炸开惊涛巨浪,众人面面相觑,白绮莉本人更是气得脸色煞白。
这下,连叶承绍都看不过去。“朱挽香,我们之所以愿意收留你,是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分上,你别得寸进尺。”
她嫣然一笑,拾起餐巾,优雅地抹拭唇角。“不管你们承不承认,我的确是跟你们叶家的儿子结了婚,我的孩子也是叶家的骨肉,叫声‘大伯’跟‘妈’,也是因为我想跟你们好好相处啊。”
“你!”叶承绍怒得掷下餐巾。
“二叔干么生气呢?我——”
“够了!”这回,阻止她的是叶圣恩,深沉冷厉的目光朝她直射而来,毫不留情地穿透她内心。
朱挽香笑容一敛,唇瓣微颤。
就是这眼神!之前他责备她不该拿酿橄榄挑衅阿西婶时,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现在,他又这样看她了……
“二叔,你别生气。”长长看她一眼后,叶圣恩转向叔叔,缓和气氛。“我相信朱小姐没有恶意。”
谁说她没恶意?她就是故意要使坏,就是要让所有人讨厌她,谁教他对她说谎……
“是啊,还是你最了解我了,大伯。”朱挽香又笑了,笑得好甜,甜得腻死人,羽睫妩媚地飞舞。
“死丫头!”白绮莉终于忍不住发飙,气得拍案而起。“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阿姨——妈,你冷静点。”谢婉儿被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吓呆了,焦急地劝说。“我们吃饭好吗?来,你尝尝这道菜——”
“还吃什么饭啊?你看不出那丫头想捣蛋吗?她是故意的!”
“妈,你别——”话语未落,谢婉儿胸口蓦地一阵窒息般的绞痛,她急忙抚住心口。
“婉儿,你怎么了?”叶圣恩惊觉情况不对,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来。
“圣恩,我心脏……好痛。”
“你的药呢?有没有带在身上?”
“在我……皮包里。”
“妈,婉儿的皮包在哪儿?你快去帮她拿药过来!”
“好,我去拿。”白绮莉慌乱地点头,急忙找药去。
叶圣恩则低头安抚谢婉儿。“你忍耐一下,药马上就拿来了。”
她脸色惨白,痛得连话都无法应,几欲晕去。
“这样下去怎么行?”叶承绍也慌了。“大嫂怎么不快点拿药来?阿晴,快打电话叫医生!”
“让她坐好。”正当众人乱成一团时,只听见朱挽香悠悠扬嗓。“松开她上衣的钮扣,还有腰带。”
叶圣恩点头,毫不迟疑地依照她的指示去做。
“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朱挽香又下命令。
叶承绍眉头一拧,有些不情愿地前去开窗。
朱挽香拿了一块软垫,枕在谢婉儿后腰,让她舒服地靠著。“谢小姐,你不要说话,安静地呼吸。”
“药来了!”白绮莉激动地奔进来。
“嘘。”朱挽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过硝酸甘油药片,让谢婉儿含在舌下。“安静,闭上眼,你很快就会没事了。”嗓音轻柔,犹如催眠似的,送出温暖的能量。
其他人怔忡地望著这一幕。
几分钟后,谢婉儿的症状总算缓解了,朝众人送出羞涩的微笑。“对不起,让大家受惊了。谢谢你,朱小姐。”
“不客气。”朱挽香冷淡地回应,手扶后腰,困难地站起身。
叶圣恩见状,立即伸手扶她,她愣了愣,回眸睨他。
“你走路不方便,我扶你。”他温声低语。
她漠然凝睇他,所有的爱恨嗔恼,都在这记深邃的眸光里流转。
“不用了,‘大伯’,你去照顾你的未婚妻吧!”
语落,她旋过身,孤傲的背影,在众人视线下逐渐淡出。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子!”白绮莉气恼地评论。
谢婉儿温柔地摇头.“我觉得她心地应该不错。”
“你别让她给骗了!婉儿,要不是她刚刚那样挑衅,你会心脏病发作吗?她根本不怀好意——”
“她没那么坏。”叶圣恩沉声阻止母亲继续以言语伤人。“妈,如果你肯用另一种眼光看她,你会发现她其实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