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不爱她,可是她爱你。”
“她爱的不是我,是我假扮的你!”叶朝阳嘶声吼,掩不住激动。
他果然是在乎的。
叶圣恩微微牵唇。“跟她约会的人是你,逗她开心、惹她伤心的人都是你,难道你可以眼睁睁地看她继续把你当成我,跟我结婚吗?”
“为什么不行?”叶朝阳讥诮地反驳。“当初我接近她,本来就是纯粹要利用她而已。她是爸妈希望你娶的对象,我只不过是想好好捉弄她,再将她痛快地甩掉,我要破坏你的形象,要她恨你——”
“可是你却爱上她了,不是吗?否则也不会在她因你入院后,那么自责,甚至开车撞伤自己,连腿都差点断了——你是在乎她的,朝阳,你承认吧!”
字字句句,逼问的是一个男人的真心。
叶朝阳的回应却是一阵意味深长的沉默。
叶圣恩可以感觉到,电话那端的弟弟正挣扎著,与自我搏斗,人要战胜自己并不容易,更何况栖息在他内心深处的野兽已被黑暗的饲料喂养了多年,狂暴而残忍。
“不管我们对彼此是什么样的感情,等她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她只会讨厌我,恨我欺骗她——恨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我最清楚了。”
冰冽的字句在叶圣恩胸口凝霜,他觉得冷,全身寒毛竖立。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他们兄弟俩,难道只能一辈子相互折磨?
“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跟她完婚,如果你辜负了她,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到时候我会做出什么事,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叶朝阳似笑非笑地威胁,接著果断地切线,再次关闭沟通之门。
叶圣恩无力地挂回话筒。
也许,这就是他应得的惩罚吧!从小到大,他总是那么漫不经心,只想著以最快的速度前进,从不在意自己行色匆匆的经过会碰撞多少人,令多少人受伤。
其实你是无情的,哥,你那种半调子的慈悲就是最大的无情。
他是……无情的?
叶圣恩苦涩地抿唇。其实他不懂,为何明明想慈悲地待人,却会变成一种残忍?他不懂他是真心想爱护这个孪生弟弟,却反而招致无限怨尤。
他只知道,他伤害了弟弟,为了赎罪,他又不得不去伤害另一个女人,而她将因此恨透他……
“Shit!”他蓦地嘶声狂吼,惊怒的声浪震动了办公室内的空气,也震撼了偶然经过门外的人。
“老板怎么了?”
“不知道啊!他一向脾气最好了,怎么会这样?”
他的两名直属秘书惊骇地互问,在门外徘徊,彼此推挤,谁也不敢敲门,做那个惹火暴龙的笨蛋。
但两人的动静却都已让门内的叶圣恩听得清清楚楚了,强抑滔天怒火,挂上冷静的面具。
“进来!”
老板有令,属下哪敢不从,只好摸摸鼻子进去了。
“报告副总,这是董事长送来的资料,他希望你看过后,给他一些意见。”其中一名秘书递上一叠文件。“还有,就是关于这几天的行程——”
叶圣恩漠然听著,偶尔下达几个明快的指示。“……对了,最近只要是晚上的应酬,都尽量帮我取消。”
“取消?”两个秘书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个恍然大悟,笑道:“对啊,副总刚订婚,当然要多拨点时间陪陪谢小姐了。”
“恭喜副总!”另一个机灵地跟著陪笑。“大家都说你跟谢小姐郎才女貌,是一对瑶台壁人呢!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完婚呢?”
回应两人的是一记阴沈的怒视,犹如暴风雨前的天空。
糟糕!好像拍错马屁了,时机不对,还是快退为妙。
两人识相地不再多话,匆匆告辞离开,留下叶圣恩独自一人,狠狠掐握拳头,努力收拾满腔郁闷。
过了好片刻,当他确定自己已能完全掌控情绪时,这才拾起话筒,拨打家里的号码——
“喂,晴姨,挽香——朱小姐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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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大富之家。
朱挽香静静地伫立在玫瑰花圃里,仰头遥望。
前方是一幢极具英国古典风味的建筑,外观像是一座中世纪城堡,雕刻华丽的石墙嵌著一扇扇窗户,每一扇窗,好似都藏著一个秘密童话。
这就是叶家,台湾最显赫的家族之一。
经过数十年的开枝散叶,叶家分成几个谱系,最核心的还是叶承家与叶承绍两兄弟,两人控制叶家大半个金融王国。
兄弟俩感情也特别好,十年前一起买了块地,盖了这座豪宅,作为在台北落脚的所在。
本来两家人和乐融融地同住,也算热闹,但自从五年前叶朝阳失踪,去年叶水晶出嫁,跟著从政的丈夫乔旋搬去台中,屋里渐渐变得冷清了,大家只好期盼叶圣恩娶回谢婉儿后,能生下几个活泼蹦跳的孩子,让这个家又能重现生机。
偏偏,杀出了她这个程咬金。
朱挽香涩涩地自嘲,在这个家住了几天,她愈来愈明白自己有多不受欢迎。
一场喜气洋洋的订婚宴,差点被她毁了,迎接喜事的热情,也遭她浇灭大半。
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叶圣恩的,恐怕会在这个家掀起风雨吧?他们之所以还能容忍她住在这里,是因为怀疑这其实是叶朝阳闯的祸。
“总之等你的小孩生下来,验DNA就知道了。”白绮莉曾如是说。“如果是我们叶家的骨肉,我们不会不认,也会给你你该拿的钱,但你若想藉此破坏圣恩的婚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是一个母亲最严厉的警告。
朱挽香习惯了,她遇到的每个母亲,总是警告她远离她们的儿子。
从这一点来看,她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女……
“朱小姐。”一声毕恭毕敬的叫唤。
朱挽香恍惚地回神,望向肃立在她面前的中年女子——是晴姨,叶家的管家,也是唯一对她还有几分礼貌的佣人,其他佣人都把她当成前来诈财的投机女子,轻蔑以对。
“天气有些凉,我想你别在屋外待太久比较好,你今天中午吃得很少,我请厨房帮你炖了碗粥。”
“谢谢。”她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屋里还有人如此关心她。
“是大少爷吩咐的。”晴姨像是看透她的心思,面无表情地解释。“他要我多注意你的身体状况。”
“大少爷?”她一愣。“你是说……叶圣恩?”
“是,请跟我来。”晴姨在前方引路。
朱挽香撑著后腰,慢慢跟在后头。自从她的肚子以吹气球的速度鼓圆后,即便是寻常的走路,对她也是一种辛苦。
晴姨领著她在餐厅落坐,她愣愣地看著桌上冒著热气的粥,是她最喜欢的山药五谷粥,还加了南瓜熬煮,澄黄的颜色,吸引人食欲大开。
你猜我做了什么?是你最爱的山药五谷粥。
她记得,那个她很想哭的温暖夜晚,他就是炖了这么一碗粥,很难吃,却又美味得令她赞不绝口。
眼眶,默默融著热意。
“这碗粥……也是你们大少爷吩咐的吗?”她哑声问。
“是。”
她蓦地伸手掩唇,忍住不争气的呜咽。
为什么?他明明打算对她负心负情,却又在这种细微的小地方对她温柔,她真不懂,他到底是何用意?
跟她共度四个月的那个人,就是他……是叶圣恩没错吧,不是假冒的叶朝阳,就是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