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不需要走,该走的,是我。”他黯然而自嘲地道。原来,对她最危险的人,不是谢祥毅,不是任何男人,而是他自己。
只要他和她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不知道哪一天会对她做出什么事……
她一怔,小脸褪成一片绝白。
他……要走?是因为她泄漏了她对他的感情?她……触犯了禁忌吗?
“这间房子就送给你,陈嫂也每天都会来,你就继续住下来吧!我保证,你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他沉郁地说着。
“那你呢?”她颤声问。
“我会回我老家,我爸妈已经催了好久,要我搬回去。”他说着又看她一眼,才道:“我不在,你会比较轻松自在吧?很抱歉让你痛苦,以后,我不会再干涉你的事……”
“不……”她摇头,慌了。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啊!她走,是种成全;而他走,却是种遗弃……
她已经受够被遗弃了,走的人潇洒离去,被留下来的人却往往得承受无尽的苦楚,每个人都从她身边消失,爸妈是这样,张修女是这样,现在,连他也要这样对她吗?
他……也不要她了吗?
“不用担心,你的生活和学业我还是会照应;不过,在我的律师处理好你未来的财务前,这张卡你先留着使用,你随时可以去提领钱使用。还有,钥匙就留给你,记得按时吃饭,专心读书,晚上早点睡,别着凉了。”他像在做最后的交代,把自己那份钥匙从车钥匙串上拆下,连同一张提款卡,放到桌上,然后转身就走。
“不……不要走……”她脱口道。
不要丢下我!我可以收回那些话,可以把爱藏好,可以只当个妹妹……求你……别走……
她的心在向他呐喊,可是又深刻明白,这些话如果说出口,他会有多困扰,因此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把话吞下。
他的心震了一下,脚下顿滞,有那么一瞬,他差点就想回头拥她入怀,疯狂地吻她。
可是,他可以把秘密深埋,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却无法面对自己的罪孽。
他永远也无法面对她和对他的爱。
狠下心,举步往前,童煦和没有再出声挽留,可是他可以听见她无声的啜泣与悲鸣……
走出大门,关上,他仓皇逃进电梯。
电梯往地下停车场下降,他揪住疼痛得不能喘息的胸口,彷佛听见心里那个鬼猖狂的笑声。
他终于明白,童家的亡灵要他偿还的,不是他的命,而是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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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煦和外表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可是她的心病了,病得很重。
她不能吃,不能睡,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拚命念书。
因此她的成绩好得令老师们吃惊,月考一直维持第一名,但她的身体却出现了警讯。
她不再开口说话,应该说,她没办法开口说话,她,失去了声音。
陈嫂最初并未发现,因为她向来不多话,而她还以为她是心情不好,才用点头摇头来回答问题,直到一个月后,她才赫然惊觉,童煦和跌倒时,竟是张口而喊不出声音!
“怎么会这样?一定要通知唐先生才行……”陈嫂吓傻了,抓起电话就想打给唐则安。
童煦和冲上去抓住她的手,拚命摇头。
她不能再麻烦唐则安了,从他转头离去的那一刻起,她就发誓,再也不与他见面,再也不影响他了。
她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她不要他担心,不要他为难,这是她唯一能回报他的方式。
“可是你的情况……”陈嫂心疼地看着她。
没事的,我会好的……她的口型这么说着,也挤出一道苦涩的微笑。
“怎么会没事?你下能说话了啊!你到底要把多少苦往肚里吞?傻孩子……”陈嫂抱住她,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靠在陈嫂的肩上,眼中盈着幽芒。
人生本来就是苦的,幸好她从小就学会怎么把苦咽进去,这一次她也能挺过去的,她可以的……
“这一定是心理造成的压力,我带你去看医生,看有什么方法能治好……”陈嫂岂会看不出童煦和的心理障碍?是爱情把她逼成了这样,她小小的心灵已经承受不了了,才会反应在身体上。
她轻轻点了一下头,虽然明知医生治不好她的病,但为了让陈嫂安心,她还是答应就医。
于是,请了半天假,她去了一趟医院,做了检查,得到的结果和她预料的一样,是心理问题。
“你大概认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才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吧?”医生这么问。
是……这样吗?她怔愕着,轻颤地按着自己的喉咙。
因为对唐则安吐露了爱意,她才变成这样吗?
“别太责怪自己,这世上有许多事并非你想的那样,是非对错,有时只是你的自以为是,别人不这么认为,结果却是你的多心害苦了自己……”医生温和地劝道。
如果她没有错,那唐则安为什么要走?
她低头不语,若有所思,拿了一些药,她回到学校继续上课,同学和老师都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只有谢祥毅了解她病征的根源是什么。
“既然爱他,就去爱啊!你到底在怕什么?他有女友又怎样?他又还没结婚,谁都可以爱他。再说,他明明就是爱你的,我不懂你们是怎么了?”谢祥毅利用下课时间,带点气恼地对她道。
相爱的人却不在一起,那他这个还没上场就被判出局的人又情何以堪?
她摇摇头,在纸上写下:我不能爱他,他也不能爱我。
“为什么?因为身分地位?你干嘛这么自卑?是孤儿又怎样?你比任何人都优秀,头脑聪明,又善良温柔,一点都不输给其他人。”谢祥毅低斥。
她戚激地看着他,他是个好男孩,她上次利用了他他也不生气,还是一样对她很好,让她心里既感激又抱歉。
“别这样看我,我其实很想把你抢过来,可惜爱情凭的是感觉,你对我没感觉,我就算找唐则安单挑都没用。”谢祥毅懊恼地叹气。
爱情如果可以靠打一架决定胜负就好了,起码真要干架,他可不一定会输给唐则安。
她轻拍了他一下,微微一笑。
他转头看她,怜惜地道:“不想笑就别笑,我倒希望你哭一哭,发泄一下,别闷坏了。”
她怔了怔,垂下头。
如果可以,她也想大哭一场,但自从唐则安离开后,她就再也哭不出来了。
心口像被什么封住了,那股酸楚刺痛,就这么锁着,闷着,在里头慢慢蚀融她的心,她的爱,她的声音……
这痛,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消除,也许到死都化不去了……
一阵冷风吹过,扬起了她的发丝,她瑟缩了一下,靠向走廊石栏,仰望向教室外的几株高树。
十二月,山上应该已是一片枯黄了,城市里的树叶却还坚持着最后一抹翠绿,彷佛不舍得离开枝干,拚了命也要撑到最后一刻……
正沉思着,她突然瞥见操场对面围墙边的树下,立着一个高挑黑色人影,正朝着她这个方向凝望……
她瞪大双眼,浑身僵直。
那是……
“煦和,你怎么了?”谢祥毅看她怪怪的,奇道。
她没有回答,目光锁在那抹人影上,然后像疯了似的,沿着走廊狂奔。
“喂,童煦和!你干嘛?喂……”谢祥毅吓了一跳,立刻跟着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