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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页

 

  他一怔。海舲果然冰雪聪明,一下就猜着这女人上门来引诱他是为了刺激她--难道该是向她说明一切的时候了?

  “鸿扬究竟有没有替盛威买入美元期货?”她继续质问。

  他深吸一口气,黑眸定定凝视她,“没有。”

  她甚至连眼眸都不曾一眨,“那么,场上有关盛威的传闻也是你故意放出来的?”

  “是。”

  “你除了毁掉与我的口头约定,甚至还散步消息加速我公司败亡。到时候,盛威股价狂跌,拿股票去向银行办质押的贷款也势必被强迫讨回,雪上加霜,以盛威目前的财务状况绝对无法撑过……你们父子是不是就这样打算的?”

  他抿紧唇,“不错。”

  “为什么?杨隽,为什么这样对我?”季海舲终于揭下戴上许久的平静面具,真正泄露出情绪的激动,“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们,值得你们杨家这样捉弄我、玩弄我?”

  “你没有错。”他语音沉暗,“错早当初我跟魔鬼作了一场交易。”

  “那是什么意思?”

  他不语。

  “杨隽!告诉我!”她提高声调。

  他只是默然地看她,静静地,情感潜藏在幽深黑眸的最底处,表面波澜不兴。

  “季家人的眼睛。”季海舲忽地摇头,身体一软,几乎跌入杨隽怀里,“你果然有一双季家人的眼睛……”她怔忡数秒,忽地逸出一阵狂笑,“我真傻!以前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你的眼神是看不透的,因为你也是季家人,跟我一样,跟我一样……”

  杨隽惊怔了。她究竟在说些什么?他有季家人的眼睛?他--是季家人?跟她一样?

  海舲究竟在说些什么呀,她疯了吗?

  “海舲,”他双臂滑下她的肩膀,改支撑她摇摇欲坠的身躯,“你镇静一点。”

  “镇静?你教我如何镇静!”季海舲仰头望他,氤氲在眸子里的白雾令他心脏一紧。

  “我不能镇静,无法镇静,发生了那样的事怎还能冷静……”她喃喃地,最后一句话依然不成调,蕴着浓浓的绝望。

  绝望?他竟在海舲的话语里听到绝望?那一向自信蓬勃、意气风发的海舲?

  他们的计划成功了?用尽一切办法打击她,令她信心动摇,绝望痛苦,让她坠入地狱深渊,再也不似从前那般高高在上……这样的计划成功了?

  不,不可能。海舲不会单单因为那几件事就失神的,她一向坚强过人,而他们的计划甚至还未进行一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海舲,你说,是什么事?”他一只手抬起她清丽的脸庞,眸光紧紧圈锁住她,“告诉我。”

  季海舲仰望着他,眨眨眼,几滴泪水坠落。

  杨隽屏息,定定地瞪着珠泪在她洁白的脸颊滑过,留下两道泪痕。

  终于,她微启芳唇,“你--是我姑姑的儿子。”

  “什么?”有几秒钟的时间,他脑海一片空白,简直无法理解自她唇瓣逸出那句几乎听不清的言语代表的意涵。“我听不清,海舲,你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你要我再说一次?”季海舲忽地笑了,笑声凄绝尖厉,“你是季家人,是我表哥!这句话要我说几次才够?要说几次你才明白?”

  他恍若被焦雷击中,脑中轰然巨响,“我是--你姑姑的……是你表哥?”他双臂一软,不觉松开了她。她先是一阵不稳,好不容易扶住车顶,撑住身子。

  杨隽瞪着她,任由她摇摇晃晃,怎样也伸不出手去扶她一把。

  两人互相凝视对方,复杂难解的眸光在冷冷的空气中交会。

  季海舲首先别开眸子,“我不知道哪一样对我打击比较大--我丈夫在背后打击我的事业,或是我竟嫁给一个与我有血缘关系的男人?”

  她沉默数秒,忽地哽咽一声,咬住薄薄的唇,伸手一开车门,坐进去发动引擎。

  杨隽怔然定立原地,瞪着她发动车子,雪白色的朋驰疾驶而去。

  他瞪着绝尘而去的车影,好半天,混沌的脑子方忽然醒神,像当头浇下的冷水一样清凉。

  不行!他必须追上去,不能让海舲一人独处。

  她现今精神处于极不稳的状态,只要一个岔念,就可能走上绝路。

  他必须追上去,不能让她做傻事……

  他自口袋中掏出车钥匙,一面四处找寻自己的车子,脑海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他在做什么?为何如此心焦如焚?这不正是他的目的吗?他接近海舲,娶海舲,让海舲爱上他,不就是希望有一天能逼得她崩溃,再承受不住任何打击吗?

  为什么就在即将达成目的时,他忽然心软了,甚至为她的安危担忧起来?

  他是地狱的撒旦啊,怎能对自己的迫害的对象有一丝丝心疼的感觉?

  他挣扎着,不愿相信自己现在竟然满心满脑都是季海舲的身影,却又无法克制自己不对她充满悬念。

  虽然叮嘱自己千遍万遍不该追上她,不该在目的将近达成时忽然心软,他仍是匆忙奔进自己的座车,发动引擎,迅速呼啸而去。

  **********************************************

  杨隽匆匆忙忙赶回那层属于他与季海舲的公寓,一跨出电梯门,见到的是他始料未及的人影。

  是季风笛,她全身僵直地站在楼梯口,一听见声响,倏地转过脸。

  杨隽禁不住倒抽一口气,瞪着她犹如鬼魅般苍白的脸庞。那张脸,不仅苍白莫名,肌肉还奇异地纠结着,一双黑眸闪烁着诡谲的青光。

  这个女人,就是那个被他亲生父亲强暴,不得已才生下他的女人;就是那个极端憎恨他,在他婴儿时期便将他遗弃在修道院的女人。

  她是季家人,是海舲的姑姑。

  “你……你怎么站在这里?海舲呢?”他嘶哑地问。

  季风笛不答,黑如深海的双眸盯住他,迸出难以形容的憎恨激光。杨隽蓦地身体一晃。

  这女人恨他!她到现在还恨他!三十年来一直憎恨她怀胎九月,满怀怨怒生下来的孩子。

  他冻立原地,承受着季风笛充满憎恨的锐利眼神,像是尖锐的刀毫不留情地在他心上划过一痕又一痕,就像曾在他背上交错烙印的鞭痕,同样刺痛他。

  那可怕的感觉又回来了,那曾俘虏他整个青涩少年时期,日日夜夜折磨他的苦痛又重新攫住他。他闭上眸,拼命调匀呼吸,极力想驱逐那一幕幕掠过他脑海的过去情景--那个变态男人看他的眼神,以及强迫年少的他对他做的那些事……

  一幕一幕,过去的景象交错来去,填满他整个脑海。

  他倏地张开眼瞳鹰锐的眼眸不再存有对眼前女人一丝一毫的渴慕或期待,只有完全的冰冷,像永远凝结的南极海面。

  “海舲呢?告诉我,她有没有回来?”

  季风笛仿佛因他严霜般的语气一震,后退一步,脸庞一转,眸光射向楼下。

  杨隽心脏陡地一跳,急奔向前靠住楼梯扶手,探头往下一望。

  那是他一辈子都会记得的可怕景象。

  季海舲躺在楼层中间的地面,身体奇异地扭曲着,腿边一滩令触目心惊的血红,而且,还不断冒出。

  杨隽一声怒吼,单手推开挡住楼梯口的季风笛,飞鹰般地奔下楼,振臂抱起已陷入昏迷状态的妻子。

  他抬头,一对燃着地狱之火的眼眸逼得季风笛忍不住一颤。

  “是你推她下楼的,是不是?”他厉声质问,犹如堕落地狱的撒旦质疑着背叛他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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