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旧不语,偏过头去。
他难忍失望,“你不相信我,水蓝?不愿意原谅我?”
“不是那样……”
“相信我,水蓝,相信我!”他激动地轻喊,双手转过她细致的脸庞,温柔而坚定地捧着,“我爱你啊。”
他凝望着她,让蕴藏在眼底的无限情意说服她不再彷徨。
她只是摇摇头,美眸逐渐泛上泪光。
他心痛,“怎么了?为什么哭?”’
“因为我没办法爱人,我没办法——”她深吸口气,嗓音低微破碎,“忍受任何男人碰我。”
他一怔;曾经设想过千万个她会拒绝他的理由,却没想到这一个。
“我觉得恶心。只要男人碰我,我就觉得想吐……”她抽泣着,泪水自眸中溃决,“我无法忍受他们接近我,因为、因为——”
她顿住语音,没再继续解释,但他却完全可以了解。
因为她曾经有过那样的经历,因为她曾经在非自的情况下被男人玷污了身子。
因为她曾被强暴……
他怎么那么蠢呢?竟想不到她心里会有这么一层阴影,有这么一道障碍。
他怎么没想到呢?
她如此害怕男人碰她,却为了报复不惜让最恨的仇人抱她,可见她的憎恨有多强烈,受的伤有多深刻啊。
他却如此轻率地提出求婚,如此轻率地要求她嫁给身为仇人之子的他!。
他怎能如此自私?!
他自责着,心底一遍遍痛责自己,而她,却也深陷于自悔自恨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我不能忍受男人碰我,就连从前的男友也嫌我性冷感……”
“从前的男友?”耳边蓦地钻进这个刺耳的名词,他心情一黯,莫名的妒意泛起。
“他总说他爱我,我却还是无法让他多接近我一点,真的没办法。”她颤抖着嗓音,泪眼迷蒙。
他神智一醒,更加痛恨自己。
她如此痛苦,他却还差点让无谓的嫉妒心占领自己的心智。
“那我呢?水蓝,你也怕我吗?”他调整情绪,小心翼翼地开口。
她一怔,“怕你?”
“你是不是也怕我碰你?”
“你——”她犹豫了,嗓音蓦地梗在喉头。
她怕他吗?痛恨他碰触她吗?
不。她望向他五官分明的隽颜,望着那对清朗湛深的眸子,忽地清清楚楚辨出自己对他的感觉。
她不怕他。
她——似乎并不讨厌碰触他。
她想起那个梦魇的夜晚,想起她有意勾引他,自动将春烙上他的唇时,那奇异而美妙的滋味。
那宛如迷失神魂的迷幻滋味就仿佛——就仿佛现在这般感觉。一念及此,她蓦的凝神,这才发现他温热的唇不知何时已暖暖印上她的。他温柔地、辗转地吸吮着,轻怜蜜爱,仿佛永远无法餍足。她心跳倏地加速,狂野到她无法驾驭。
怎么办?她该推开他吗?她迷乱地想,彷徨而茫然,理智一时间仿佛乱了线的毛球,理不清脉络。
可一颗心,却在浑然未知下作了主,促使她伸出皓臂,轻轻勾住他的颈。合上眼,享受他温柔深情的吻。
第八章
这样的生活甜蜜的像是罪恶。
清晨,她在他温柔有力的臂弯里醒来,第一个映入眼瞳的便是他如少年般的平和睡颜。
她真爱看他的睡颜,看那两扇比女人还要浓密的墨睫低低掩着,为他俊秀清朗的容颜平添几分不可思议的纯稚。
她也爱看那浓密墨睫轻轻扬起,露出一对澄澈幽深的黑眸。
那黑潭,第一个反照的也会是她的容颜,跟着便微微汪开温柔浅波,轻轻荡漾着。
而她,便会在那样的柔波中放松了身心,随它载浮载沉。
然后,他会在她颊上印上一吻,半不情愿地离开她身旁,为她准备早餐。
他知道她爱喝咖啡,总会煮上一壶香香浓浓的咖啡,端到她面前诱哄她起床用餐。
看她吃完了早餐,他才肯出门上班,临行前除了一大串恳切叮咛,还总是外带一个缠绵不舍的深吻。
一下了班,他又会匆匆忙忙地赶回,一刻也不肯耽搁。
他真是——宠坏了她。
殷水蓝想着,唇角扬起半甜蜜半无奈的弧度,微微叹息。
这几天他宠她简直宠得不可理喻,待她如最脆弱的玻璃娃娃,细心而温柔地呵护。
他真的宠坏了她,宠得她连前额的伤愈合了,头也不痛了,烧也退了,却还想赖在他屋里,不肯出门。
她甚至有股冲动想推掉两天后的服装秀,但总算最后良心意识还是醒觉,促使她来参加今日服装秀的预演。
“水蓝,你可总算出现了。”经纪人一见到她便摆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这几天我快被逼疯了!英国那边不知从哪儿听说你受了伤,可能不出席服装秀,一天打好几通国际电话来问。”
“不好意思。”
“他们本来还打算为了你延后服装秀呢。”
“为我延后?”殷水蓝愕然。
不能不愕然的,这次的服装秀是由英国一家知名服饰品牌主办,为了与欧陆几家早已进人台湾市场的老对手竞争,打响知名度,特地精心筹画一场在台湾少见的慈善服装秀。整个企划案在半年以前就开始进行,发给台湾名流的邀请函也都于日前寄达,服装公司如此慎重其事,照理说不该为她一人耽误整场服装秀。
“没办法,你是主秀啊。他们的总裁一向最赏识你,坚持若不是你,表现不出服装的原味。”经纪人继续叨念着,口气虽是淡淡责备,却又忍不住带着浓浓得意。“而且我想他们也听说了,你在台湾的化妆品广告一炮而红,现在不晓得多少广告商等着邀你拍广告。现在的你在台湾可算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了,这场秀当然非你不可。”
是啊,这场秀非她不可。
殷水蓝听着,嘴角扬起轻轻淡淡的微笑——蕴着苦涩况味的。
基本上,她并不怎么相信经纪人志得意满的言语,那不过是自我标榜的吹嘘罢了,藉着彰显她的重要性表明自己高明的经纪手腕。
世上有什么事是非一个人不可的呢?就算她不担任这场慈善服装秀的主秀模特儿,公司自然找得到其他资格相符的人选,今日会将她列为首要人选不过是因为她在台湾的广告一夕走红,令她在台湾忽然炙手可热的缘故。
既是商界人物自然深谙行销手法,找当红名伶包装自己的产品总没错。
他们会需要她,不过是因为她目前有利用价值而已,别无其他——
那么无情呢?她忽地一凛,为脑中阴暗的联想感到震惊,却又无法不继续思绪的脉络。
无情之所以爱她、向她求婚,会不会只是基于一时的迷恋?
在模特儿界打滚的这几年来,她见过的男人如过江之鲫,拜倒在她裙下的更不在少数,他们口口声声宣称爱她,她却认清他们其实一个个只想染指她。
二十岁那年,那个美国科技新贵算是其中攻势最积极的一个,她也几乎相信了他的甜言蜜语。
但终究,他还是只想得到她的身体,并在发现无法轻易得到后自认倒霉地拂袖离去。
她受了伤,从此将防御坚强的心墙筑得更高,再不肯允许任何一个男人趁虚而人。
她会接受他们的甜言蜜语,由着他们尽心尽力地谄媚,甚至利用他们对她的好感成为推动自己事业攀升的动力,一颗冷凝的冰心却从来不曾为他们稍稍融化。
她从来不肯信任任何男人,为什么为了无情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