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晚翠美颜沉凝,安静了一会儿,开口:“你不知道吗?”
她被皇家的人打探出来了。他们如此神通广大,怎会不知道荷庭的行踪呢?
“never down to earth的管理者一直到最近,才确定你与荷庭堂叔的关系……”
皇宇穹不是透过欧阳若苏寄的入学申请找到欧阳兄妹的,而是巧合——皇家问题夫妻档皇夏生与夏可虹的堂姊夏明灿,因缘际会在加汀岛开设潜水俱乐部,会员名单登录了欧阳荷庭,他们因此知道这四年来义大利出版社那些硬蚌壳,不肯吐露的地点,就是加汀岛。虽说这桩“皇氏家族叛逆青年闹别扭离家事件”几乎要迎刃而解、完满收场了,却依然状况百出,欧阳兄妹再次失踪。
皇宇穹本欲透过never down to earth会员资料,查线索,无奈老板夏明灿不配合,认为皇家事牵扯会员隐私,违反她经营潜水俱乐部的精神,他们可不是什么征信俱乐部,皇家无权为己之私,利用任何never down to earth会员。夏明灿怒把皇宇穹列为拒绝往来户,所幸管理者宇星洋与皇宇穹稍有交情,答应帮他留意。不过,还是拖了快九个月,宇星洋某日上情侣巷买新苗栽,巧遇欧阳荷庭,赫然忆起欧阳荷庭之所以入会,就是由当初采购苗栽送出的免费入会名额拉进来的,而那名免费名额,正是平晚翠。
平晚翠浅蹙眉间。这皇家害人甚深,让荷庭误会若苏,怒发一顿脾气。
“平小姐,”双人沙发那端响起女人略带沙哑的嗓音。“你叫晚翠吗——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晚翠——”
平晚翠回过身。一双手抓住了她,托盘乓啷落地。
“你劝劝荷庭吧,晚翠……”皇春实请托似地挨近平晚翠身前。
平晚翠眸光微微闪动着,她徐缓低下头,看着握住她的素白柔荑——与母亲的一样,那握住她的手势,每根手指既嵌着她又包裹着她,掌心温泽贴熨她的手背……像妈妈一样——
眼泪突然啪地掉了下来,她慌张地抬眸。“对不起——”
“好了,你别这样激动,会吓坏平小姐。”祭雨丰站在妻子背后,大掌握着她的肩。“你坐下来喝杯茶,事情我来说。”
平晚翠愣着美颜,看着那男人拿着方帕的手凌越妻子肩侧,递至她眼前。
“你怎么了?小女孩。”祭雨丰嗓调温和。“把脸擦一擦吧——”
这大概就是父亲的感觉。平晚翠心在抖颤,美眸直瞅眼前男女。他们忽而模糊忽而清晰,一下变成站在帆船船舷的她的父母。事实上,他们比她的父母应该大了十几岁,但他们青春的脸庞蒙了灿烂光芒,就像在看着他们心爱的小女儿一样看着她。
她的眼泪哗哗地滑下脸庞。
“晚翠……”皇春实拿过丈夫手中的方帕,擦拭平晚翠的泪颜。“对不起,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她太心急了。又不是不知道荷庭的执拗,她怎能如此为难这柔弱的女孩。
平晚翠摇摇头。“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两个女人快要哭成一团了。祭雨丰开口:“就跟那小子说,他要继续姓欧阳就姓欧阳吧,不想回皇家,至少上祭家看看关心他的雨丰姑丈、春实姑姑,他的父亲在我岛上还有一幢大房子,他到底还要不要?不要的话,我会请人铲平,空下地送给农场养畜生……他都在加汀岛住了四年,竟一次也没上祭家海岛拜访我,让姑丈我相当不高兴……”
祭雨丰滔滔不绝。平晚翠听着。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一个上午雨势没停。
欧阳荷庭脸色阴沈,心情坏透了。皇家,皇夏生,一整个浑蛋该死!
罗马是一个大晴天,归途海象平和,皇家信天翁在阳光里翱翔,同船旅客各个洋溢着度假喜悦,全世界只剩加汀岛的倾盆大雨天跟他站在同一阵线。
一下船,欧阳荷庭奔入雨幕之中,不搭任何接驳车。闪电划过他头顶的厚重乌云,他不怕,他时时刻刻写好遗书,等死神!
欧阳荷庭踩过一地被雨打落的扶桑花,想起平晚翠庭园也有扶桑花,她曾经摘下一朵花,拔掉花梗萼片,让他衔着花托吸取花蜜,那滋味很清甜。他现在需要她的温柔!
加快双腿迈动,欧阳荷庭回到了情侣巷。二十二号门,在他还没接近前,已开启。
她知道他回来了!
欧阳荷庭跑上前。雷声轰陆地劈下。他撞着一把黑伞,持伞的人出声。
“荷庭堂叔——”
“荷庭!”另一道女性嗓音扬起。“你回来了……我以为你不回来……”
不是晚翠。说话的女人不是晚翠。
“雨这么大,你怎么没撑把伞——”皇春实取过丈夫手中的握把,将伞移至欧阳荷庭头上。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欧阳荷庭看着挡住屋门的三抹人影。
雨声很大,雨水从临海大道奔泻下来,漫过鞋尖。
“我们来很久了,你现在才出现,真有礼貌呀……”祭雨丰拿回妻子挡在欧阳荷庭头上的伞。浑小子已经一身湿,用伞根本多余,就让这场雨好好淋他个清醒吧!一手搭上妻子肩膀,他说:“我们该走——”
“我想同荷庭说几句话。”皇春实打断丈夫的嗓音。
“该说的我们都与晚翠说了,就由她转告这小子……”祭雨丰挟着妻子,脚下缓挪。
平晚翠送客的身影,一部位一部位,由左而右地被揭显出来,映入他渗进雨水的琥珀色眼帘。雨好大,大到他眸底。幸好她戴了雨帽,站在这儿、站在那儿、站在他眼中,都不担心雨淋。
“宇穹,上路了。”
“晚辈告辞了,荷庭堂叔。”
雨中来雨中去,撞上他归期的三人,走得连脚步声也没有。
他听见她在移动,雨早模糊了他的视线,直到她拉起他的手,他才知道她接近他。
“你回来了,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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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亮着扶桑花吊灯。她双眼红红的,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哭过。她从来以柔柔的微笑面对他。两只猫咪开心欢喜见他归来,跳上他大腿打滚着。
欧阳荷庭抚着被自己身上雨水弄湿的两个小家伙,看着桌上来不及收的茶杯和点心盘。
“等会儿先泡个澡,热水已经在放了。”平晚翠走向坐在双人沙发的欧阳荷庭,轻柔地用手上的干巾擦他的发。“义大利方面有什么事吗?你去了好久,亚当夏娃为了这个吵翻天……”她拿出裙子边袋里的软木塞老鼠,摊在手心给他看。
欧阳荷庭沉默着,大掌持续抚摸亚当和夏娃。
他没说话,她也没再出声,把软木塞老鼠摆在桌上。两只猫咪敏感地看了一眼,跳离他的腿,转移阵地占据桌子,玩起软木塞老鼠。她专心擦着他的发。空气里,只有幽微的沙沙响。
“喵——”猫叫加入单调的沙沙响里。
欧阳荷庭看着桌上滚玩软木塞老鼠的两只猫。“他们说了什么?”终于开口,嗓音沈闇闇,像今天的黑雨幕。
“喵——喵——”两只猫前爪各压半截软木塞老鼠,有点不相让地抢玩。
“祭家是加汀岛西方那座高原海岛吗?”她幽幽开口。他从来没带她去的地方。“我以前跟妈妈去过一次,那儿的菜园湾港城很漂亮,我们去那儿买葡萄酒……荷庭,你不是也喜欢喝那儿农场酿的葡萄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