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福祸未卜。”
仇雁申怅然跌宕,十指深深埋入发际,痛苦得无以复加。
易云没见过他真正发怒,骤然觉得他生气的样子好吓人。
“不能爱其所爱……生亦何欢?”他疯狂地席卷而去,夹带一身戾气和烈焰。
林中狂风袭过,树叶纷飞,宛似亦心焦如焚。
戚武雄和易云拦他不住,只得任由他去。
* * *
“天宁禅院”原建于东汉末年,因院后出现过五色云彩,一如天佑祥瑞,宁谧澄静,
乃净土宗道场,隋炀帝下召正名。
禅院依山势而建,坐北朝南,三面峰峦环护,无数楼台隐身于烟雨中,远离尘嚣。
其后因香火不济,游客渐稀,慢慢地成了废置的古刹。汉皇见院落辽阔,相当雄伟,
弃之可惜,便命人修缮,改为要臣出巡途中的驿站。
仇雁申立于禅院之顶,见院内士兵层叠为障,红色纱灯因风摇曳,喜采缤纷,他方才
稍稍平息的怒意又再度沸腾。
穆飞烟!你这么不甘寂寞?才离开他的枕畔又迫不及待地投向尉杰的怀抱?
不必查证,无需询问,答案已经写在禅院内外,迎风招展的灯红球采之中。尉杰不
会为了旁人的婚事,如此大费周章地布置排场,他对穆飞烟的用心从不曾打过退堂鼓。
他们的婚期是什么时候?今夜,明日?或者……
怎样才能网住一个女人的真心?一片赤忱,或者无尽的名利富贵?他毕竟看错她了!
“你但得了我的身,得不到我的心。”
言犹在耳,他怎么会蠢到以为自己能买下她的一生,左右她的灵魂?
“喂!你是什么人?”看守的官差发现了他,却不认得他。
仇雁申寒着脸,颊上汗珠纵横,面色白得骇人。
“来喝喜酒的。”他冷冷回答。
“还早呢,五天之后再来,记得穿体面些,多带点贺礼,否则你连大门都进不去,
还妄想喝喜酒。快走,快走。”
“再请教一个问题?”他心中有万千疑团,不解不快。
“罗嗦,你擅入禁地,我没把你抓起来,已经——啊!”小官差的脸孔忽地煞白,
被仇雁申擒住的右臂,连同肩胛整个垮向一边。“你……您,有话……只管……问吧。”
“五日后尉杰将娶谁?”他只想问几句话,问完就走,绝不会为难下人。
“是……是的”
“娶哪家姑娘?”
“穆飞烟。”官差面上的表情明显露出疑惑——怎么连这你也不知道?
“她……可是心甘情愿?”
官差张大牛眼,求饶的仰望着他。“小的只是一名士兵,穆姑娘的面都没见过,哪
晓得……”
仇雁申不依,理智全失地非要他回答不可。“不说我就折断你的手。”
“唉唷,这位大侠,你——”小官差快哭出来了。
“快,说是不说?”
眼看对方这么不讲理,小官差只好随口回答:“应……应该是心甘情愿吧。”
“你说什么?”他突地面露狰狞,把个小官差吓得屁滚尿流。
“不不……不是心甘情愿,九成九是……是被逼的。”所幸他还算机灵,懂得见风
转舵,才勉强保住一条胳臂。
“她住哪间厢房?”
“她?她不住这,尉将军安排她住到另一个地方。”小官差赶忙把获得松绑的手臂
藏到身后,担心一个不小心又被他抓着当柴劈。
“什么地方?”他欺近一步,阴冷的气息直逼小官差周身。
“我……”小官差干脆跪了下来。“大老爷,大侠客,求你大人大量,别净跟我这
小人物过不去,穆姑娘在哪儿,我真的不知道。”小官差磕头如捣蒜,只希望留住一条
小命。“若是你不相信,我可以发誓,发毒誓,你……咦!人呢?”
刚刚还站这儿呢,怎地一眨眼就不见了?是人就不该走得那么快呀,莫非……活见
鬼啦?
小官差越想越不对劲,吓得两脚发软,跌跌撞撞的跑下坡。
* * *
夜寒风苦,烛影如魅。
那啮人心肺的感觉又回来了,纠纠结结挥不去,理还乱。
他从没如此软弱过,伤感伴随颓丧跌入座椅中,攒着眉,皱纹刻在额际,一夜之间,
竟成烙印。
如此四天三夜,他憔悴几欲不成人形。
晨光微露,又是一日破晓。仆人来报,有骄客远道而来。
“不见。”他暴怒地打发走通报的小厮。
“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你都得去见他一面。”戚武雄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原
犹参差的黑发,数日之间居然白了大半。
仇雁申瞪视着他,他以更坚定的目光回望。“除非你要用全族的性命跟你的爱情一
起陪葬。”
“你跟我吼?”仇雁申眼中的怒意更深了。
“如有必要,我会不惜拔刀相向。”戚叔活像一个严父,眼中有怒有悲,还有泪。
仇雁申微微一怔。
戚武雄从来不曾用这种态度对待过他,若非来访之人,真的重要至极,就是他中邪
了。
仇雁申不再坚持,他和戚武雄虽名为主仆,但实际上的情感比叔侄还要亲。
去就去,只是见一个人而已,又不是上断头台。
几天没走出房门,感觉庭院的花树枯萎得更荒芜了。
玉树琼枝尽化烟罗,像……像失去灵魂的生命。
穆飞烟绝美的嫣容总在不适当的时刻浮现脑海,令他宛如一具行尸,踩踏着虚浮的
脚步,随着戚叔恍恍惚惚走入大厅。
厅内共三人,左右各一名身怀绝技的高手,中央立着一个长身朗朗的背影。他手执
湘扇,身着锦袍,乌亮的发髻一丝不苟。
仇雁申走近,只见他正聚精会神地在欣赏墙壁上一幅珍贵稀有的墨宝。
戚叔堆满有些儿谄媚的笑,招呼着:“少爷,这位是来自京城的李爷,他说你们曾
见过一面。”
骄客慌忙转身,一看到仇雁申立即笑得震天价响。
“别来无恙。仇兄,唉!你搬离宜春苑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白跑一趟,幸亏
我交游广阔,一路锲而不舍的找,总算尚未把江南的地皮掀过来之前找着了你。”语毕,
拉着仇雁申的手,便大摇大摆的往首位上坐下去。
“真对不起,那日走得匆忙。而且,即使想通知阁下,也不晓得李公子下榻何处。
”仇雁申不爱说应酬话,若非看在戚叔的份上,他八成敷衍两句就随便塞个藉口,回房
继续发愣。
“这就是你们的错了。”李玄武霍地起身,气呼呼地指责伫立两旁的随从。“我喜
欢交什么朋友,讨厌和什么人打交道,你们统统搞不清楚,这样也能当我的贴身侍卫?
回去各减半个月俸禄,以示薄惩!”
“是。”两名器字非凡的持刀侍卫,居然恭恭敬敬,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果然是朝中显贵。特地跑到寄怀园跟他耀武扬威?
仇雁申冷眼凝向他,失落了许久的魂魄,这时才慢慢回神,专心一意地揣测来者的
真实身份和目的。
“李公子——”
“唉!你怎么左一句公子,右一句李爷,忘了我是你结拜大哥?这么见外,让我
怎么帮你?”
“帮我?”仇雁申不明白他言下之意。
“是啊,帮你平反冤屈,制止尉杰那混帐东西加害于你。你说,这个忙我要不要
又该不该帮?”李玄武狎近仇雁申,得意中带着莫测的诡笑。
“阁下是……”既然对方已知道他就是汉皇亟欲追杀的人,那么彼此就没必要尽在
那儿打哑谜。
“不急。”李玄武示意两名侍卫退下,连戚叔也被要求先到廊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