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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林蘅了解了他的心意,也不多舌了,只问:“那你这一次回台多久?”

  “三个月吧。再来就看组织怎么安排。”

  “这段时间你住哪?”

  “住我家啊。我家老大留给我一间房子,我平常没在用,就借给汪可擎那家伙,想不到汪可擎跑到美国去,换他妹跑进来住。”说到这儿,杨岭觉得好气又好笑,实在服了汪可擎那个鸠占鹊巢的家伙。

  “可擎的妹妹?”他们三个读同一间大学,汪可擎和杨岭是大一时认识的,而他则是杨岭的学弟。印象中,他似乎也见过汪可擎的妹妹,那是什么时候……“啊,是那个女孩子啊。”林蘅似乎是想到了。

  那个女孩子?“你知道她?”

  林蘅莞尔。“知道啊,我大二的时候见过一面的。那时候我们到可擎他家去,有一个小女生,我忘了是发生什么事……你不是还安慰过人家?”

  啊?“有这一回事?”

  “我也不是太有记忆……”林蘅想了一会,毕竟事隔多年,而且他也不是当事人。“好像是……她养的小鸟死了吧。”

  小鸟?这么一被提醒,当初被丢到角落遗忘的记忆便随之回来了。他记得,那似乎是一个下着毛毛雨的下午。

  当时他们三个都是棋艺社的社员,因同时迷上了西洋棋,所以觑了个空到汪可擎家,打算来下个通宵。结果他和林蘅都到了,就那该死的主人不知死到哪去了。帮佣的太太很不好意思的请他们进屋来等,就在这时,杨岭瞥见院子处有一抹白色的身影迅疾飞过,他吓了一跳。“鬼……”

  “鬼?”林蘅不解,轻轻垂下的眸似笑非笑的。“大白天的,怎会有鬼?”

  “我刚真的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晃过去。”杨岭心有余悸,尽管不是太怕这样的东西,可在毫无心理准备下看见,多少都会有些毛毛的。

  于是他起身,决心弄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来着。认识第二年,林蘅也不是不知道杨岭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索性放他去,乐得独自一人悠哉品茗。

  外头下着小雨,杨岭用手挡着,追着白影往方才消失的方向而去。然后就在院子一角落的树下,他如愿看到了那一抹白影的庐山真面目——

  一个身着白色小洋装的小女生站在树下,如瀑的黑发迎风摇曳。若不是杨岭看到了那飘逸的裙摆下一截白皙的腿,他可真要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产生了幻觉。

  既然是人,那好办。于是他走近,细瞧下,他发现那是一个十分纤瘦的女孩子,白皙的肌肤、纯白的洋装。她像是听见脚步声,慢慢的转过身来,她眉梢弯弯,一双淡而细长的眸子、薄薄的唇。

  她的目光清浅,明明是四目相对,却又像是透过他的眼望向他身后那一方阴晦的天色,仿佛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看见他。杨岭有一晌的呆滞,那女孩好像也没打算要知道他是谁,确认了来人便又转过身去。杨岭见状,忍不住一问:“你在做什么?”

  树下有一方土壤微微隆起,女孩的目光直直望向那儿,口气也是淡淡的。“我养的小鸟死了。”

  呃。见自己过于鲁莽的踩到人家的伤心处,他有一些抱歉。“这样啊……恩……节哀顺变。”到最后,他只笨拙得想出这一句无关痛痒的安慰。

  女孩没回应,仿佛他在与不在都与她无干。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杵在这儿也很奇怪,当然,杨岭可以不管她,自己回屋里去,可要他放这个小女孩独自在这……却有些做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这女孩虽然什么也没说,可他就是觉得她需要人陪。

  所以他没走,站在她旁边,正琢磨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女孩突然转过脸来,淡淡的眸望得他心悸。

  只见她淡薄的嘴轻启:“你踩到它的墓碑了。”

  啊?杨岭愣了下,继而移开脚,只见脚下的确有一片像是墓碑的薄木片。这么说来……眼前那一块隆起的土堆,该不会就是那一只鸟的坟墓?

  他搔了搔头,不掩尴尬的笑了笑。“抱歉抱歉。”

  不过女孩似乎也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待他移开了脚,便又转回头去。杨岭见她清秀的脸上滑落一滴水珠,有些呆住,急忙掏出皱巴巴的手帕递给她。“拿去。”

  只见她缓缓抬眸,清冷而困惑的眼望向他,不言不语,可杨岭知道她的意思是在问他干嘛。

  所以他解释:“给你……擦眼泪。”

  恩?只见女孩的眉轻轻挑起,脸上表情像极了不屑,她声调轻浅,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坠深渊——“多管闲事。”她没拿他的手帕,像是害伯上面沾染了什么细菌似的,只用自己纤白的手抹去脸上的水珠。她说:“这不是眼泪,是雨水。”

  “是吗?”杨岭收回手帕,倒也没有拆穿她极为蹩脚的辩解。第一,他们站在树荫下,压根儿淋不到什么雨;第二,他不信毛毛雨可以在她脸上蓄积成那样大的一颗水珠,不过既然她不愿承认,那么他也不打算戳破。

  而像是感觉到杨岭上扬的尾音有着不信,不知道是在解释还是在自言自语,她声音僵硬的:“我才不会为了一只吵死人的臭鸟哭。”

  “啊?”在杨岭尚不及为了她这一句自欺欺人的话感到好笑前,林蘅便唤他回去了。他回了声好,觎了眼小女孩独站在树下的模样,她纤弱的背挺直,倔强的表情像是满不在乎,可杨岭感觉得出她在伤心。

  为了她死去的鸟儿。

  回想着过去几乎要被他丢在脑中哪个角落储存发霉的记忆,杨岭喃喃:“原来是那个女孩子……一

  林蘅似乎有一些意外。“她也不记得你了?”

  “拜托,我都忘了一大半的事,她怎可能记得。”就算有那个脑容量,她肯定也不愿浪费在储存这等不必要的记忆上——想着若提起这事她会有的回答,杨岭便感到一阵好笑。

  之后他和林蘅告别,回到了家,屋内一片灯火通明,杨岭一愣,直觉是汪予睫回来了。

  他看看时间,晚上八点。他在厨房留了吃的给她,不晓得她吃了没?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他踏人家门,却反常的不见那只只要有人开门回家便兴匆匆缠上来——不管有个人是不是对它极为感冒——的猫儿,他一肚子雾水,朝向室内轻喊一声:“喵?”

  无人……不,无猫回应。

  他感到不解,室内一片静悄悄,连基本该有人活动的声息也没有。此时室内电话骤然响起,杨岭吓了跳,忙走上前接起。“喂?”

  “你……你回来了?”是汪予睫的声音。 .

  这一下杨岭可以说是更加不解,正要开口,汪予睫却难得慌张的截去了他的话:“你回来就好。你……你现在马上到巷子口那边的7-11来,你再不快就、就来不及了……哈啾!”

  她打了个喷嚏,杨岭听见她在电话另一端的声音越加急促:“你……哈啾!你那只猫出……哈啾!出事了,这、这里的兽医院今天休诊……哈啾!天啊,你快一点来,它……它快不行了!”她也快不行了……哈啾!

  “好好,巷子口的7-11是吧?”尽管不知道出了怎样的状况,但眼下似乎直接赶去会比较实际。于是杨岭挂了电话,直奔地下停车场,驱动自己少有机会使用的Lexus前往汪予睫所指定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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