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杨岭却没两下便在巷子口附近的7-11看见汪予睫——可说是极为狼狈的身影。他忙下车走上前。“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她闻声将脸抬起,眼眶整个红肿,杨岭吓住,尚不及回神,便被她硬塞了一个布包在怀中。他困惑的打开来瞧,发现那一只他以为失踪的猫儿正虚弱的蜷缩在毛巾中,发出微弱呻吟。
她吸吸鼻子,话声中带有浓重的鼻音。“这附近的兽医院休诊,你……你自己看能带它去哪看病。”交代完毕,汪予睫作势要走。
“等一下。”杨岭拉住她,“你要去哪?”
汪予睫白他一眼。“回家。”
杨岭望着她,只见她眼眶泛红,鼻子也红通通的,感觉起来像是哭过。不过杨岭知道,她是个绝不轻言落泪的女人。
怀中的猫儿发出微弱的呻吟,杨岭知道现在的状况不宜再拖延下去,当下直接拉着汪予睫往他车子处走去。“等一下我再带你回家。”
汪予睫愣住,作势要挣脱。“我自己回去……哈啾!”
杨岭受不了,他好气又好笑的。“别闹了,你这个模样自己回去?除非你想让路人欣赏。”
这句话直指汪予睫痛处,她因严重过敏的关系,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凄惨到一个极致,尽管回去的路并不太远,可她仍不愿自己这一副模样被路人……甚至是邻人看到。
那会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于是,她再不甘也只好随杨岭上了车。杨岭松一口气,毕竟他真的实在不放心在这个时间放她一人独自回去。
他小心翼翼的将包裹着猫儿的毛巾放在大腿上,然后驶动车子,开车前他将车上卫生纸整盒递上,只见汪予睫淡淡瞥他一眼,声调虽轻,却冰冷的:“多管闲事。”
她这句话加上这副模样再一次敲动杨岭半尘封的记忆,他先是一愣,继而开心的哈哈笑出。“哈哈哈哈哈……对!我多管闲事,我知道你没哭,卫生纸是给你擤鼻涕用的。”
汪予睫瞪他一眼,可红肿的眼瞪起人来只显楚楚可怜。生理问题在即,她也无暇跟他计较,只得接下那盒卫生纸掩住鼻子,以防再度受到猫毛影响,喷嚏连连。
“安全带系了没?系了?好,抓稳一点——”
“轰”的一声,车子突然驶动,汪予睫被那后作力吓得整个人往后跌。她狠狠吓住。“你……你有驾照吗?”
驾照?“有啊。”他想了一会。“不过我已经四年没开车了……啊,不过我在国外开过战车。”
四年……没开过?开过……战车……
于是,汪予睫这下本来苍白的脸色更加煞白,她……她可以活着回家吧?恩恩?
只可惜,一路上除了引擎的轰隆声外,没有人回答她内心的疑惑……
喔,还有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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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路急驰后,他们来到了离他们住的地方稍远的兽医院。
猫本身没什么大碍,似乎是之前没接受过预防注射,感染了一些疾病。在打一针后差不多已无问题,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猫还是留在兽医院观察一晚。
经历了一番折腾,别说汪予睫,杨岭也没力了。把猫安顿好,他走出兽医院,上车却发现汪予睫人靠在座位上,就这样睡着了——喂喂,他有去这么久吗?这样都可以睡着?
杨岭坐定,瞅着她沉沉睡去的脸,这一下可挣扎了。他该就这样开车咧?还是先让她睡个一阵?说实在,他开车……恩,有点快,这一发动,肯定要惊动到她。可若等她睡到饱……唉,他只怕到时都要天亮了。
真是挣扎啊。
他吐出一口气,侧眼瞅着她睡去的容颜。她眼泛泪光,眼眶红肿,整个脸红通通的,活像是惨遭蹂躏。他看着她这副狼狈模样,内心瞬时感觉柔软了许多。
于是在这一刻,她的形象和过去他所见的那个女孩重叠,他想起她在雨中,那样逞强,嘴上说着不会为一只鸟儿哭,可他却看透了她的伤心。
一个绝不轻易表现出自身脆弱的女人……是怎样的环境造就了她这样的性格?想着,杨岭不禁有一些心怜了。
今天也一样,明明对小猫的态度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可她却硬忍着过敏的痛苦带着病慷慨的猫去求医……电话里她慌张的口气绝对不假。杨岭明白这个女人表里不一,可此时此刻,他更加想要了解她那冰封了似的外表下,裹藏着的是怎样一颗柔软的心。
他的主科是心脏外科,而现在,他对这个女人的心……相当有兴趣。
就在他态意研究她的沉睡五宫、探索她内心想法之际,忽然一阵“命运交响曲”的前奏在寂静的车厢内响起。杨岭一愣,继而看到汪予睫在这一刻倏然睁开了眼,其速度快得像是她刚刚根本没在睡——只见她立刻接起手机。“喂?怎么了?有一个紧急手术……好,我马上到。”
她挂断电话,脸上连一秒的爱困都没有,只在瞥见杨岭充满兴味的脸后尴尬的红了脸。“我……睡着了?”
“对。”杨岭点头,促狭的指了指她的脸。“口水滴出来了。”
真的假的……汪予睫忙伸手摸上颊边,却只摸到一阵干爽,再望向杨岭眼眸,其中充满了调侃的笑意,她气苦,白他一眼,这样玩她很有趣?
“我下车了。”她得赶去医院动手术。
“干嘛下车?”杨岭一派不解。“你不是要去医院开刀?”
“对,所以我要下车。”然后去叫计程车。
“不用多此一举,坐好,我直接送你去。”他按下她欲解开安全带的动作,汪予睫为这突来的接触有些愣到,他说……这里偏僻得很,你要叫车恐怕得要等上一些时候——你能等,病人可不能等。”
的确。汪予睫理智上明白杨岭说的没错,可在感情上……她是真的不愿再领教这个男人的开车技术了。
所以她冷冷的:“只怕等你送我到医院,躺在急救床上的人换成是我。”
讵料,杨岭一派大方的回:“没关系,到时我负责给你开刀。”
“啊?”在汪予睫尚下及反应前,杨岭已准备就绪。
“好,抓稳了!”
天啊!“等、等一下,呀……”
她抗议的声音,最后淹没在轰隆隆的引擎声中。
于是,再一次历经和来时一样惊心动魄的路程,当汪予睫抵达自己工作的医院时,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晕车想吐。
这个男人有没有搞错!就算路上没啥车子,速度也不是这样飙的!而遇到车子时更夸张,左抄右抄,晃得她整个人不安又不稳:心跳及血压急速升高,还好她没病史,要不这一下需要急救的人真要换成她了。
好不容易解脱了,汪予睫急着下车,此时杨岭唤住她:“喂。”
汪大小姐的反应则是懒懒瞥他一眼,甚至连回都懒得回。
“我想看你开刀。”本来他对这个女人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可在经历过这一切、看透了她的本质后,他开始好奇起这个女人动起手术来会是怎么一副模样。
他坚信手术刀不会说谎,你有多少救人的意志、有多少对生命的追求与坚持,都会反射在你指间的动作上。而他,则想看看这个女人的手术刀中,究竟贯彻了多少的悲天悯人。
刚才汪予睫的表情若是不耐烦,现在则是不屑了。“杨先生,你若有这个意思想跟刀,等你成了我们医院的医生再说。”何况他们医院又不是教学医院,哪有这么简单就给人看开刀过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