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了,他好像以吻灌了她好多酒。所以……他们是酒后乱性了?
「妳最好暂时别碰酒。」
她在他的淡漠呢哝中一怔,傻傻低望,还真的看见高脚杯已被她举在身前,吓得赶紧搁下缩手,仿佛它会咬人。
他疏离垂眸,以餐巾拭去隐约笑意,并不想对她施以过多的廉价友善。
「我先回卧铺车厢去睡了,妳自己慢用。」
喔。但是……她刚才好像问了他什么问题,只不过自己一时也想不起来。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随便之外,也觉得她智商很低?
哎,伶牙俐齿的人,总会让人感到很聪明,反应快又灵敏。而她,天生就是慢慢思考、慢慢发言的个性,只适合做哲学家,不适合在商场跟人厮杀打拚,或经营人际。
原来这趟单纯旅程,一点也不单纯。
不过,这些都将结束了。至于这套西装……
丢了它,这也未免太过相信魏君士的片面之词——她和他之间甚至还称不上认识。留着它,心里又七上八下,不知道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会不会因为里头夹带一幅赃品,而在海关检验时被逮捕?
啊,好烦。所有的迷惑,一圈又一图地重重围困她,找不到出路。
正当她沮丧成一团时,餐车的女服务生送来了水和药。她莫名其妙,怎会有这么奇怪的服务?
「与您同行的先生说,您身体有点不舒服,要我给您止痛药。」
她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正不自觉地捂着下腹,不知这一路上有意无意地捂了多少次,试图舒缓。
连她都没留心,他却注意到了?
幸好,他在走后才叫服务生送药来,不然多尴尬……
回到卧铺车厢的豪华双人舱,他已在上铺入睡了,让她偷偷松了一口气。看他挂在舱房一旁的西装衣裤,她有点犹豫。要穿着这紧身小礼服睡觉吗?可是她这一脱就全裸了……
「火车到站前,我会提早叫醒妳。」打点衣装。
夜灯幽微的黑暗哑吟,吓了她一跳。他……他是醒着的,还是在梦呓?
「妳只有四个小时左右可以休息。我已经通知朋友,在法兰克福替我们买好机票。顺利的话,明天此时,妳已经人在台北。」
听他这样轻喃,遥远的台北仿佛近在眼前,事实上,陌生的欧陆仍深深地将她包围。
此时此刻,她除了他,别无依靠。
她小心翼翼地在毯子里褪下小礼服,就放在自己枕边,随手可得。
虽然,她并不是个啰唆的女人,但总觉得有些话非交代不可。而且,他好像比较没那么可怕了。可能是因为夜深的关系,可能是因为疲倦的关系,也可能是因为……
「我想先……说明一件事。」会、会不会太小声了?几乎被火车的行进声压过。「我们、我们在卢加诺的饭店、的事……」
「纯属意外——」
她在毯子里悚然一怔,一时分不清楚,他的呓语是疑问句,还是肯定句;是在问她是否是这种看法,还是在划清他自己的界线。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毯子有点薄,会冷,不自觉地缩肩蜷起身子,寒意太深。
某种莫名的难堪,让她不敢再去想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可能性,也庆幸他刚才打断了她的下文,没让她把话讲完。否则,要是给他知道了她心里在想什么,被他耻笑也就算了,她拼凑不回自己打碎一地的尊严该怎么办?
对了,她不是很向往洁儿的潇洒吗,她这一周假扮洁儿不是扮得很好吗?做自己实在太无聊,因为她本身就很无聊。然后呢?现在还想在魏君士面前表演她这个人到底有多无聊?或者……
「没错,在卢加诺饭店的事,纯属意外!」
幽暗蒙胧的气氛中,她语气突转,不自然地轻快声明。
「我想、那是……一下子局势太乱了,搞得大家情绪都很紧绷,所以就会做一些很反常的事。纾解压力吧,或者是转换心情。」
沉默,只有她僵持的自得其乐。
为什么都没有回应?他睡着了吗?
她等了好久,仍是死寂,陷入一出无聊的独脚戏。
难得耍帅,却落得自讨没趣。
黑暗中,心思逐渐沉淀,可以暂且好好处理自己的情绪。
其实……她很介意他们之间的事,很介意很介意很介意。那不是单纯的酒后乱性,应该是酒酣耳热之际,她没有余力去掩护自己对他的好感。神智昏过头,分寸过了头,依赖过了头,变成廉价的肉体关系,糟蹋了原本隐约的美好悸动。
她不晓得自己是不是有处女情结,只是从没想过会给得那么草率。现在,心中好像丢了什么,没有任何交代,没有任何结果。
只有失落。
宁静的深夜,火车疾行的规律声响,缓缓笼罩她的意识。像是某种怨百的安慰,载她驶往远方的梦境。
没有人听见感伤的声音,它们悄悄没入枕畔里,只有极细微的轻喃中,泄漏了浓浓的鼻音。
「我从来……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小小的细语,比耳语更轻,有如唇语,几近无声。哽塞不顺畅的鼻息,甚至比它更清晰。而这一切,又全都隐匿在厚重的火车行进声之中。
勉勉强强的呼吸声,愈来愈徐缓、愈来愈平稳。不再有心思的纠葛,也下再有受伤的自艾自怜、或茫然的空洞。
所有的问题与困难,都没有获得解决。但此刻,这一切全飘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
小人儿睡了。
夜依旧深沉,幽微依旧不明、依旧宁静。蓦然一声低沉轻叹,泄漏浓郁的沙哑难捱。
他实在搞不懂这女人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而他,满脑子都在做理性与兽性的激烈抗争。和这样的娇嫩艳娃同行,要是无动于衷,那简直不是男人。
他几乎无法想起自己这趟旅程的目的,被她控制了思绪,想的尽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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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他们抵达空旷寂寥的法兰克福火车站。
迎接者凌厉冷冽的神情,让她战兢。这人……是要来逮捕她入狱吗?
「你严重迟到。」金发帅哥肃杀谴责魏君士。
「路上有事耽搁。」
「我大概猜得出是什么事让你耽搁。」他毫无温度的蓝眸一扫,慑得迪琪莫名其妙。「我不能接受的是,你竟然手机关机。」
「我手机没电。」
「而且故意不积极处理。」
「现在是怎样?」魏君士转过不耐烦的身势,调眼对瞪。「要在这里继续兴师问罪,还是先送我们去饭店休息?」
对方始终绷着俊脸,不悦地抽出一封信。「你要的机票,今天中午华航班机,直飞台北。」
「谢了。」
「我必须坦诚,我没料到你会是这种半途离开商展、跑去跟女人厮混的家伙,太不负责任。」
他根本没在听,懒懒检视着他俩的机票。
「你随便更动计画,害得我整个行程跟着压缩。你是突然发什么神经?」让他俩多年的完美默契出现裂痕。「你不是说过你不会再管洁儿的闲事了吗?每次她一来电,我们就有事情被搞砸。」
「她不是洁儿。」
金发男子不友善地愕瞪迪琪,她只能惶惶杵着,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明净的车站地面会映出她裙底的一无所有。
她听不懂他俩唇枪舌战的德文炮火,但听出他们正在提洁儿。
「那天打电话要你去米兰的明明是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