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不是有比内裤更该注意的事?」
「请不要在公共场合说这个!」吓得她快烧为焦炭。
「我不认为这里有人听得懂中文。」他冷眺电梯灯号轻哼。
「不是有没有人听得懂的问题——」
「拜。」
他快步踏入电梯,门扉立刻启合。她慌张失措地伸手去挡,被扎扎实实夹了一记,才得以在门扉微敞的片刻,匆匆窜入,惊魂腿软。
对于魏君士这个人,实在不必再存有任何期待了。但是,为什么,偏偏她就跟这种人……
再怎么懊恼或不解,也挽回不了什么。而且,对他们之间的事,她仍不能接受,也搞不懂自己怎么会这样,竟在旅行中与陌生男子发生关系。
这不叫浪漫,而叫浪荡。
不舒服的感觉,至今都还在她的下腹隐隐作痛,难堪又难受。
之前是被他误解为私生活和洁儿一样奔放,现在则是被他证实她的确很随便——连她也很惊愕于这项重大发现,却无法逃避事实。
还是别再想了,再想她会……
她难过地正想抱起什么来遮掩自己的情绪,愣愣发现她手上习惯拥着的什么好像不存在了。电光石火之际,她骇然惊叫。
「那套西装呢?」她的两手为什么是空的?
猛抬头,只见他迈出电梯的雄伟背影,俐落决绝。
她赶快按往电梯内的按键,打算冲回房内搜寻,却被他回眸一句泼了桶冷水。
「不必找了,我早就请饭店人员拿去丢掉。」
来不及再敞开的电梯门,将错愕的娇颜缓缓封入电梯内,载往飘浮的上空,她的灵魂却陡然失重,往下坠落。她的第一次,竟葬送在这种人手中。
更可悲的是,她的心已经对这个人……
第三章
一切行程,如他精确的安排。晚上七点四十四分,他们已准时自苏黎世离开,搭卧铺夜车北行,预计零点五十五分抵达法兰克福。
夜行火车,没有景致可言,大窗外只笼着黑夜。所见的风景,只有自己在车窗上的倒影。
她不想看,只想倒头入睡,像尸体一样睡到自然腐烂。
他却强制她先到加挂餐车去用餐,才准她回卧铺车厢。
随便。她不想跟他争,也无力跟他谈,与他对坐在餐车小桌的丰盛餐点前,却不进食,环抱一路自米兰扛着的那套西装,茫然望向漆黑的窗上反影,消沉发呆。
幸好那间饭店的服务生老练,没有真的照魏君士吩咐地把这套昂贵名牌丢掉,而暂时寄存在房客遗失物品的收纳处。
她拿回东西时,当场哭了,人家还误以为她是喜极而泣。
愈往北行,气候愈凉,虽是夏季,入夜却像台北的初冬。她本来并不想接受他中途买给她的贵气小外套,但……犯不着为着一时赌气,就一路发抖,折腾自己、供他调侃吧?
「妳干嘛死守着那套西装不放?」他一面专心卷着面条品尝,一面随便问问。
「你又干嘛一直想把它丢掉?」
呵,温吞的她也开始会发飙了?只可惜,娇声娇气的,令人酥麻。
他垂眸沉思地咀嚼,仔细切割盘中菜肴,半晌不回应。
本以为,她的小小反击意外奏效了,打中要害,让他哑口无言。她还来不及窃喜,就反被他攻得哑口无言。
「妳抱着这么醒目的东西逃亡,等于是在沿路留下线索供追兵查缉。我已经尽量让我们看起来是有钱有闲的观光客,尽量故作悠哉,比较不会给人留下什么特别印象。妳倒好,处处替我扯后腿,就只因为妳舍不得那套垃圾。」
这……她并不知道他有这些盘算啊。「我没有舍不得,而是这套西装是洁儿千叮咛万交代,一定得帮她带回台北的。」
「什么西装会有这么伟大?」别笑死人了。「她不会叫对方寄到台湾去吗?她既然都舍得买下几十万元的西装,还会付不起几千块钱的快递运费?」
也、也对啦。「但洁儿不是打电话跟你说,这里面藏有一幅画……」
「听她放屁。」
忽来的粗野咕哝,愣得她傻傻眨巴。没想到这么高傲高调的他,也会讲这么低俗的话,突兀得让人一时头脑转不过来。
「不信的话,妳打开来看就知道。」里头根本不会藏有那种东西。
「不行。这不是我的东西,我只是受人之托……」
「要是人家托妳运送毒品或走私呢?妳还要笨笨地忠人之事?」
「你不要乱讲!」她惶惶轻嚷,左顾右盼,坐立难安。「什么运毒走私的,你想象力未免太丰富。」
「那妳就丢啊。」何必抱着?
「我答应过洁儿的事,我必须做到。而且,洁儿虽然爱玩,却不会去玩违法的事,她懂得分寸。」
「妳确定?」
「我觉得……应,应该是这样没错。」
「妳认识的是几年前的她?」
呃……
「最近的她,妳到底有没有见识过?」
「妳不知道她这次的恋情搞出了多大的风风雨雨?」
「妳会不晓得热恋中的女人,为了取悦她的男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的句句逼人,压得她喘不过气,无法招架。
「妳或许有令人景仰的高贵情操,不会去翻动别人委托的东西,但我看来更像是妳有什么把柄在洁儿手中,所以没胆违抗她的任何命令。」
他怎么……这么讨人厌!
「你呢?你跟洁儿又是什么关系?」她紧紧圈拥怀中西装套,仿佛保命的盾牌,忿忿不平。「你也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中,所以不得不乖乖听她吩咐吗?」
他非常、非常、非常不欣赏这种差劲的表达方式,森然低吟:「妳觉得我是在乖乖听她吩咐吗?」
「那你就借我钱,我们各走各的。」何必彼此一路折腾下去?
「问题不在于有没有旅费,而在于有没有常识。」
「我知道怎么买机票!」她刻意以英文娇斥,证实她有足够返台的沟通能力。
「妳恐怕还没登上飞机,就在机场大厅被等在那里的帮派分子绑走。请问,妳那时候要怎么使用妳买到的机票?」
她不懂,事情为什么会搞得那么复杂?
「洁儿偷了别人收藏的赃品,想运回台湾却又怕被逮,就找妳这搞不懂状况的人做她的替身,混淆视听,自己逃之夭夭,优哉游哉地让妳去替她冒险犯难。」
「这……我这套西装里面,藏着一幅赃品了?」
「我不觉得。」画一定还在洁儿那只狐狸手上。「但她故意让那些追兵这么觉得。所以所有的追兵都冲着妳来,要抢妳手上的东西,她则潇潇洒洒地轻松离开。」
「那些追兵是——」
「是那位遭窃收藏家雇来的。」失窃的画既是赃品,对方当然不敢报警处理,只能以黑制黑,私下解决。
「那你呢?」在这场游戏中是什么角色?
他的视线倏地由餐盘调向她,箭一般锐利猛迅,穿透她脑门似地坚决持续,像在剖析她这怯生生的一问,是基于厘清事件的立场,还是基于一个女人和男人之间的立场。
他、他干嘛这样盯着她不讲话?他大可一如平常地刻薄回应啊,何必这么……
局促的气氛,撩起几分暧昧,令她不自在。
他骨节分明的巨掌优雅支起高脚杯,老练品味紫红宝石般的葡萄酒。但那双有力的深邃大眼,一瞬都不曾离开她逐渐臊红的脸蛋。
她忍着尽量不闪躲与他的对视,也努力不让他们先前在卢加诺小饭店内的激情记忆浮现脑海,拒绝想起在满床散落的食物间,他曾如何舔遍倾倒在她雪嫩娇躯上的每一滴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