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朋友停车的地方、他认得朋友的车、他清楚朋友的开车习惯!
但车已经发动,就在他眼前不远处开走。
来不及了!
「阿道夫!」他在奔驰中对着手机重喝,「开后门!」
车里的金发男子吓到急踩煞车,呆望他俩杀来的同时弹锁开门,魏君士下一秒就拖抱着迪琪闪入后座,滑垒成功,迪琪却惊声尖叫。
「我的西装!」掉在车门边!
追兵赶上,与魏君士同时抓住那套西装的两侧。
「开车!」
阿道夫顾不得车门没关,重踩油门,却受制于君士和追兵的拉扯。更危急的是,另一名追兵抓住开敞的车门了。
可恶……他不能容忍别人用脏兮兮的手碰他才上过蜡的车!
愤恨的一记甩尾,车胎在地面擦出刺耳尖响,烟气奔腾。魏君士抓住那一瞬间,抢过东西,伸手拉门。但还来不及合上,就又被对方抓到门板。
但,太迟了。
阿道夫切入最合适的角度,逆着对方手腕的方向调头行驶,一路飙往停车场的另一处出口,却又正面碰到另一批追兵赶来支援。
「烦不烦哪。」他没好气地低啧,当着他们的面来个九十度高速转弯,对自己的操控技术颇感满意,优雅地转换方向逃逸。
顺利冲上高速公路。
全车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位客人,请问要上哪去?」他淡漠地以英语候教。
魏君士沉思一会儿。「先绕一绕,确定他们没有追来,再到火车站去。」
迪琪悚然一惊。「我们不搭飞机了吗?」
「从现在起,请跟阿道夫一样,都以英语沟通。」值此关键时刻,他们需要多一名战友支援。
「你们不用管我,尽量用中文聊你们的。」别扯上他。
「现在距离登机还有两个多小时,」迪琪急劝。「我们等那些人走了,就可以回机场——」
「回去送死吗?」
「可是——」她慌到几乎哭出来。回家的路就近在眼前,只要越过海关,进入机舱,捱到飞机降落后就到了。现在却一阵狂风暴雨似地,又把她刮往离家最远的方向。
她想回家,再也不想经历这些灾难,只想回家。
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小人儿缩肩坐在宽敞的后座皮椅上,无声无息地,娇颜皱成一团,泪珠翻滚而下,无法抑遏。
所有声音全被她咬在下唇,只闻她哽塞不顺的鼻息,不住抽搐。
她的要求只有这么一丁点,只有这么渺小,为什么会做不到?这么简单的事,怎会变得这么困难?
「君士。」前座的背影轻声道。「现在离登机还有段时间。就像她说的,搞不好那些人已经离开,或被警察架走……」
一声冷硬的撕响,怔住车内的人,瞥向君士。
他毫无妥协的决绝严峻,证实在被他撕毁的机票上。
「我们到火车站,去维也纳。」
第四章
「迪琪还没回来?」秀逸温文的访客愕道。
「对啊。」还在念大学及研究所的迪琪表弟表妹们,忙着在电视机前玩最新的任天堂。「昨天洁儿姊有发简讯,说她们在米兰再多待几天就会回来。」
访客轻叹,径自步入挑高宽敞的客厅内,随手拨着小几上搁的信件和书报杂志,懒得揭穿洁儿无聊的谎言。
洁儿明明前天就回到台北了,还在一〇一的顶楼派对嚣张炫耀她的时尚战利品。结果,被她拉去米兰的迪琪,现在不知人跑哪去。
他淡淡拨打手机给知名的造型设计师,慢慢步往中庭花园,避开电玩青年们的欢乐叫嚣。
「嗨,是我,妳方便讲话吗?」
对方欣然高叫,兴奋哈啦,似乎难得接到他的电话。
「没有……不是。」他平缓轻语,教养高雅。「现在谈婚纱的事还太早,而且这种事我不作决定,全权交给迪琪。」
手机那方一连串羡艳的唠叨,他都耐心聆听,静静等待。
「嗯,是啊。我打这通电话给妳,确实是有事想请妳帮忙。」俊美双瞳远眺翠绿山景,以及繁华的台北盆地一隅。「妳能不能找个理由,帮我约洁儿出来?」
这可真是令人咋舌的请托呀。
「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样,我对她也没有那种意思。而且,我希望妳也在场。」他可不想跟洁儿单独碰面而惹来一身腥,不值得。
约洁儿做什么?
他蓦然不语,心思千回百折。当初洁儿从国外打电话找上迪琪时,他就已经不太高兴,但迪琪被她说动了,他也不好再反对。现在想想,或许他应该出声拦阻才对。
不知为何,他有很不好的感觉。
「洁儿把我的人借走了,我要她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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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德国法兰克福直飞台北的班机起飞时,迪琪一行三人正搭上奔驰欧陆各城的EC国际列车,前往维也纳。她一点都不想知道接下来的逃亡规画,却仍被魏君士及阿道夫的探查勾起了注意力。
「追着我们不放的这位义大利收藏家,应该跟黑市交易有很深的交情。」魏君士在头等车厢的包厢内,对着Notebook上显示的资料轻噱。「我好奇的是,到底是什么画,这么宝贝?」
「毕卡索遭窃的那几幅吗?」阿道夫不以为然地一哼。「君士,我们可不可以就此打住?我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
而且他早安排好,送君士他们上飞机后,自己要回办公桌赶的进度。现在所有时程又得因此重新调整;他耗在这里的时间愈多,回去要收拾的麻烦就愈大。
他的脑门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再等一下……」魏君士根本没在听对方的咕哝,全神贯注地透过网路下饵。
但是,没有回应。
「君士,我觉得你不是真心在逃难,而是在玩。」阿道夫改以德语低喃。「可是她是真的想回家,我也是。」
「啊。」有人上钩了,但不是他要猎浦的对象。滚!
武断的按键声,凌厉执行沉默的指令。
阿道夫淡漠斜睨专注盯着萤幕的迪琪,红肿未消的大眼睛,根本看不见自己早已掉到君士这烂人的网罗里。但这是别人的女人,死活不关他的事。
「放心吧。我们到维也纳后,就会分道扬镳。」
君士眼不离电脑的友善安抚,下一句就变为咒诅——「到时请你继续前往布拉格,好让我和迪琪趁机溜往别处。」
迪琪听得懂这句英语,也懂阿道夫的忿恨脏话,却不懂为何要这么做。
阿道夫切齿暗骂,君士这是在反过来利用洁儿的陷阱,来玩他自己的游戏,狠狠地反咬洁儿一记。而迪琪,算是他意外掳获的战利品。
事情不一定如他所推测,也许还有其他的版本。但君士浑身散发的侵略性,摆明了他对迪琪别有居心。
「好,我来做箭靶,替你们把追兵诱往布拉格。」他豁出去了。「然后呢?我就可以回家睡觉了吗?」
「你还可以和会漂浮的小鸭鸭一起泡澡。」君士难得和煦一笑。
令人毛骨悚然。
「只要能尽快离开现在的你,叫我马上下地狱我也愿意。」
君士而后采取的行动,让迪琪恍然大悟,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他以她不曾见过的虚伪亲切,在火车上找到一位乐意和迪琪交换衣装的东方女孩,并且拜托这女孩先将疑似有自闭症的阿道夫送达布拉格火车站,再继续她的欧陆自助行。
「其实我们也不认识这位男子,只是好心顺路带他到维也纳。」君士深表遗憾地感叹。「可是我们有已经订好的蜜月行程,并不会经过布拉格,但又不放心这位男士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