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醒了。”兰正玺顺手将书放到一旁的桌上。他语气淡淡的,像是对此一点都不讶异。
“小玺,你怎么来了?”兰颐挤出微笑,掩饰着自己方才心里闪过的一丝惊慌。
她从前没有发现,到现在才惊觉,小玺与他的父亲竟然这么相像。
轮廓像,说话的口气也如出一辙。
难道天生的血缘关系真的如此牢不可破,让两个根本没有相处过的人如此相似?
“我担心你。”兰正玺淡淡的一笑,“你感觉还好吗?要不要喝水?”
“也好。”
他体贴的为母亲升起病床,然后倒了杯温水给她。
看着俊秀而体贴的儿于,兰颐微微一笑,目光却不由得梭巡起病房里的其他角落。
没有,病房里除了他们母子外,什么人都没有。
“妈,你在找什么吗?”看见母亲罕见的失神,兰正玺忍不住好奇。
“没、没有。”被儿子看穿自己的失神,兰颐有些羞赧,忍不住低下头又喝了几口水,掩饰自己的窘态。
他真的走了……
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兰颐忍不住又瞟了一眼那天单槐站立的地方,愣了好久。
兰正玺也不打扰她,只是看着失神的母亲,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之后,他便拿起一旁的书看了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兰颐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看见儿子又埋首书中,她也只是苦涩的一笑,目光回到手中的杯子上。
“对了,妈。”兰正玺想到一件事,突然拉开一旁的抽屉,翻找着什么。
“嗯?”
“前天我到医院来时,在病房的角落捡到了这个。”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枚戒指,上面镶嵌着一枚方形的蓝碧玺。
这颗原本完美得毫无瑕疵的宝石,像是遭受过重击,从中间硬生生裂成了两半,甚至缺了一小角。
这仿佛象征着他们之间的关系,牵系了十二年的感情也因此碎裂了……
兰颐原本是不想接过的,原本想教儿子将戒指扔进垃圾桶,但是却怎么也控制下了自己的双手。
“好可惜,摔裂了。”兰正玺将戒指放到母亲手里后,就一直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
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或者是母亲真的有所改变,他似乎看见母亲维持了多年的冷静形象有点小小的裂痕。
她像是变得更年轻了些,却又像是有满腹心事。
这戒指他之前从来不曾在母亲身上看过,那戒围大得离谱,分明是男戒,就算现在上头的宝石已经有裂痕,还是看得出它原本完美的模样。
而且,那看起来有些朴拙的设计并不是出自母亲之手,那么,这只戒指的主人是谁呢?
是谁有这种能力松动母亲的心防?
这枚戒指,在她心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地位呢?
难道,这枚戒指的主人是……
兰正玺莫测高深地轮流看着戒指与母亲,暗暗抿起一个颇有深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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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单槐定出兰颐的病房之后,便悄悄地离开台湾,飞到另外一座小岛上。
“小子,你急着找我来有什么事?”一名满头白发,却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一身高雅的香奈儿套装,没有敲门,直接闯入单槐的书房。
没有打任何招呼,她的语气虽然有些粗鲁,却莫名有一种亲切感,就像是两人已经认识多年,且关系密切。
“我……”单槐单手支颐,撑在办公桌上。看到老妇人不符年龄的粗率,他也不以为意。
“嗯?”她优雅的扬眉。
“我搞砸了。”单槐把玩着手边的纸镇,莫可奈何的苦笑着。
“搞砸了?”
“嗯。”
“我是知道她被水母螫伤,现在躺在医院里,但是这是突发状况,你也不应该自责吧?”老妇人在沙发上坐下,接过佣人端来的热茶,悠哉地轻啜了口。
“问题并不是这么简单。”单槐眉头深锁,自责与沮丧几乎要压垮了他。
“有时候,也许是你把它想得太难。”
“总之,我把‘将错就错’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单槐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目光蓦然变得遥远。“她现在更恨我了。”
“是吗?”老妇人微微挑眉,那神态与单槐有几分相似。
“麻烦你替我送点东西给她吧。”考虑了很久,他决定这次下再教特助们替他跑腿。“只有你,她不会拒绝。”
“你真的不打算让她知道?”
老妇人的话中仿佛藏有重重玄机,一句双关语就让单槐陷入呆愣。
“不,不要让她知道比较好。”没有经过太多思索,他便黯然地轻声道。“我只会带给她伤害,没有办法让她幸福。”
他从来不是兰颐的光亮,他给不了她幸福,却总是在无意间带给她伤害,现在,他不会再奢求,不会再妄想,也不会再纠缠她了。
就让她成为他一个最深的秘密永远藏在心里。
这样就够了,真的……
第十章
恍惚中,兰颐作了一个梦。
梦里,她置身迷雾中,伸手不见五指,却感觉到身旁一直有个人,有种令人安心的温暖。
那个男人像是正轻轻对她说话,但她只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无法听清楚他低沉的声音正传达着什么。
你知道吗?那座岛叫作光,这是非律宾土话,意思是“光”……
他们说,光会带给人幸福……
幸福之光……
对不起……
之后那道声音逐渐远去,兰颐恐慌的感觉到,那个人就快要消失了。
身旁原本感受到的温暖骤逝,只有大片的冰冷朝她围拢而来。
她很不安,很慌张,但让她更害怕的是,那个人真的离开了她……
她知道他是谁,但他的名字仿佛是一种宽咒,她想喊,却喊不出口,她想尖叫,却冷得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
她在雾中不停的奔跑,她想伸手抓住他远去的身影,却只能扑到一团又一团的冷空气。
他不在,他真的不在了!
她好想喊住他,告诉他,她……
“单槐!”兰颐尖叫一声,忽然从梦中醒来。
她冷汗涔涔地紧握拳头,这才发现,她并不是在梦里的大雾之中,而是身在书房里,原来她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呼……”她双手撑额,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还好,那只是梦……她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吸了吸鼻子,顺手整理起桌上叠成一堆的珠宝画稿。
她先前就是一边整理一边修改这些画稿,累得睡着的。
一整理起画稿,兰颐的心思又忍不住飘远。
她出院后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
不晓得为什么,明明加上住院那个月,她已经离开那座小岛两个月了,但是只要闭上眼睛,她几乎就可以看见那蓝得过分清澈的天,又长又美丽的海滩,那茅草和树枝做成的木屋,那各式各样美丽的贝壳,那挺拔的椰子树,以及清甜好喝的椰子汁……
兰颐不想承认的是,每一天,她都会梦到在岛上的片段。
她可以听见单槐对她开玩笑,感觉到他抱着她,仿佛还闻得到他那熟悉而让人安心的气息,可是,却始终没有办法梦见他……
她不想承认她想他,一点都不想承认!
她怎么能够接受,这个男人居然会在十二年后,居然会在她信任他之后又再次欺骗她呢?
她怎么能够接受,自己竟然会傻傻地又一头栽了进去呢?
她怎么能接受,他就真的这样走了呢?
兰颐忍不住叹气,将画稿收拾好,放进资料夹,然后打开抽屉,把资料夹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