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自怜。这座皇城里头的女人全是一样的命运,只是,进宫快两年了,她也很努力地按本分过活,但……她就是无法适应嘛。
呜呜!她埋头痛哭,将所有说不出的委屈和痛楚倾泄而出,哭声藏在她蜷缩的身子里,像声声响在远方天际的闷雷,一波波地传震了出去。
闷雷声音细微,却有其震撼力量,不单震动着藏书楼百年岁月的楼梯木板,也震动了站在楼梯脚下静静看她的男人。
夜幕低垂,最怕火光的藏书楼漆黑一片,唯独淡淡的星光透窗而入,朦朦胧胧地映出那个卷成一团小球的身子。
也许是哭累了,抽泣声渐渐停歇,颤动的肩头也缓和了下来,披散的长发不再随着身子晃动,而是轻飘飘地垂荡着。
他仍是静静地看她,心头仿佛化成一汪湖水,让那柳丝般的秀发荡漾出一圈圈没有止境的涟漪。
凉风从楼下大门吹了进来,拂动了她的发丝;他眸光一凝,立即解下外袍,悄声走上阶梯,轻轻地将袍子覆盖在她身上。
下了楼,他走向一旁待命的宝贵,问道:「轿子准备好了吗?」
「王爷,好了。」宝贵低声回答。
「给太后睡一会儿,唤醒她后,小心扶她上轿。」
「是。」
「妳好生服侍太后,回宫给她喝点热汤。」
「遵命。」
他嘱咐完毕,头也不回就走出大门。
繁星点点,晶亮如泪……他伫足仰望,头一回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唉!他无法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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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呵哈哈,好凉!痒啊!」
谈豆豆趴在床上,咯咯笑个不停,双手乱捶,双脚乱蹬,她裙子掀了开来,小小的圆白屁股很不安分地扭动着。
「娘娘!」宝贵坐在床沿,略带抱怨语气,她可是很恭敬地按摩娘娘的屁股呢。「别动嘛,这边药膏还没推进去。」
「哪个太医这么厉害?」谈豆豆乖乖不动,笑问道:「只听了病症,就开了药方过来,才搽两回就不痛了。」
「不是太医,是平王爷。」
「唔。」谈豆豆拿手撑下巴搁在枕头上,顿感索然无味。
「他教我这样推拿的喔。」宝贵很得意她新学的技巧。
「哼。」谈豆豆将脸埋进了枕头里,不想听到这个人。
「不过平王爷还是很可怕。」宝贵心有余悸地道:「他说要是我和陈公公敢将娘娘爬书架的事情说出去,就将我们埋到御花园当花肥。」
「他唬妳的啦。」感觉宝贵的双手略微不稳,谈豆豆回头笑道:「他要敢,我一定会救妳。」
「娘娘,我本来也想救妳耶。」宝贵说着又兴奋了。「平王爷一直站在那边看妳,老是不走,又不让我过去陪妳,忽然就看到他脱了衣服蒙妳,我差点以为他是要闷死娘娘了。」
「呵。」谈豆豆伸长手,拿来床头的一本县志,随意翻了翻。
宁寿宫突然多出了好几箱书,听说是整修藏书楼,没地方摆书,就借宁寿宫摆放了。
好呀,拿宁寿宫当仓库了,不但有书,还有他那一件袍子呢。
她脸蛋突感燥热。太后宫中当然不能出现男人的衣服,她和宝贵躲在房里搓搓洗洗,拿了熨斗熨干,还亲手缝补几处因救她而撕裂的破洞。
真烦!他是丢一件破衣服给她找麻烦的吗?
可是,那晚迷迷糊糊中,她拽着那件温暖的破衣回宫,累得倒头就睡,隔天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裹在他的气息里……
哇!她用力抓抓脸皮,再伸手去取床头碟子里的点心。
「真好吃。宝贵,我留几块给妳吃。」她津津有味地嚼着。「南门的白糖桂花藕粉糕最好吃了,我爹知道我爱吃,进宫总不忘带一些给我。」
「那是平王爷早上送进来的。」
「呕!」半块糕含在嘴里,谈豆豆瞪大了眼睛,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直到香甜滋味的藕粉糕慢慢化在嘴里,她才咂了舌头吞下。
「娘娘,我再跟妳说喔。」宝贵拿来扇子,轻轻掮着娘娘的屁股。「平王爷那晚好奇怪,我以为他走了,后来才发现他跟在轿子后面,一直送到了宫门前。」
「他是等着看我死了没。」她不敌甜糕诱惑,又去取来大吃特吃。
「可我听到他叹气。」宝贵见药膏全数吸收,便为娘娘拉上亵裤。
叹气?他忧国忧民,也没听他叹过一口气。谈豆豆嘴里塞着糕,眼睛看著书,屁股感觉着药膏的清凉意,思绪飞了老远,不知道要归向何方。
「他叹气是因为怕我死了,他要举丧很麻烦,更不想为我披麻带孝。」她满嘴含糊,为这声叹气下个注解。
「后来听守门公公说,王爷在外头站到三更……」
「他爱罚站是他的事,我要睡觉了。」她拉来被子,将头蒙住,翻个身,打算躺好,「哎唷喂……」
屁股痛啊!
都是他害的啦!他是施了什么法术?只是背后议论他也有事?!
呜哼!她再也不想听到、看到那只可恨的木头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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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满枝,点点晶白,秋风吹来,坠落如泪珠。
「王兄?」端木融怯怯地唤人,这是第三声了。
「嗯?」端木骥的目光由窗外的桂树回到眼前的少年。「有事?」
「奏章批好了,请王兄过目。」端木融恭敬奉上。
端木骥迅速浏览过去,点了点头。「皇上以后有事就召见大臣商讨,臣不再对皇上的奏章表示意见。」
「吓!可是……」端木融十分惶恐,他明白,这是王兄放手让他亲政的时候了。
「皇上已经十六岁,这一年来学得很快,已有判断是非,分析政事的能力。」端木骥脸色严肃。「再说,以我们端木家子孙的聪明才智,本王十六岁都可以中状元了,皇上还不能自己主持朝政吗?」
王兄是旷世奇葩啊!端木融不敢反驳,但仍企图挽回他的心意。「呃,朕觉得……还没学够。」
「从明日起,我教你兵法。」
「谢谢大哥!」端木融好乐,只要有机会亲近王兄,随时请教,再有天大的难题都不怕了,高兴之余,一声亲切的大哥就喊出来了。
「大哥,你们真好,你教我政事,二哥保护我,教我功夫,三哥教我骑马打猎,有你们三个好哥哥,我真是幸福极了。」
望着那张兴高采烈、还不够老成的脸孔,端木骥勾起了微笑。
「阿融,我以为后宫并不需要两位太后,免得意见不合造成困扰。」
「咦?」这是他当皇帝以来,不,打从有记忆以来,他第一次听到王兄唤他阿融,这就表示大哥将他当成亲小弟,大家和乐一家亲喽?
端木融心生欢喜,但又觉得怪怪的。大哥突然提出家务事,好像话中有话……难道他想废掉其中一位太后?
母亲个性恬淡,有他万事足,视名位如身外物,而且他是皇帝,就算娘亲不当太后,至少也是个太妃;可是他所崇拜敬爱的太后娘娘向来跟王兄不合,两人见面老是拌嘴拌到翻脸……
吓!娘娘有难!不能废掉娘娘!他要巩固娘娘的地位啊!
「母后和娘娘感情很好,不会意见不合。」他心念快转,忙道:「八月十五中秋正是太后娘娘的寿辰,朕和母后商量过了,打算为娘娘贺寿。」
「去年不是没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