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香听到承璿这么说,心想这果然是太后的个性,忍不住笑了笑。
“真是难得王爷了,若是在您的照护之下,花朵真的盛开了,想必太后娘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但愿如此。”承璿一边说,眼神又瞟回奏摺上。“这次管家请了个新的花匠,年纪轻轻的看上去倒顶能干,有他照看,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吧!”
“喔。”看他似乎打算就此结东话题,沐香却不想就这么离开,随便说点什么都好,反正只要能让承璿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那个花匠叫什么名字啊?”她随口搭问,状若一边去收碗,一边漫不经心的提问。
“嗯……好像是叫什么……子戊来着……”
“子戊?!”沐香一愣,差些没把茶碗给摔在地上,她……她她她没听错吧?
“是啊。”注意到她话音中的不寻常,承璿抬了抬眼皮子。“怎么了?”
“不……没事。”沭香连忙故作镇定,露出微笑。“沭香这就不打搅王爷了,奴婢告退。”
无视于承璿传递过来的疑问眼神,沐香匆匆端着茶碗走出书房,直定至确定承璿再也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她才松了口气,滑靠在栏杆上头,思前想后的想把来龙去脉弄个明白。
这是怎么回事?子戊竟也混进来了?一想到这件事,沭香便坐立难安了起来,他要来,为什么没有事先跟她商量?
不行,得马上找到他不可!沐香再不能忍,霍地起身,想也不想便朝花房走去,只是匆匆赶到花房,却不见半个人影。
也是,现下都已深夜了,子戊应该已经回到下人房里安歇,又怎么会在这里呢?沐香正为自己的欠虑而懊恼的时候,突然有人冷不防地从后方用力地拍了她肩膀一下!
“呜!”沐香吓了好大一跳,直觉就要喊出声来,但那人却早捂住了她的嘴巴,同时将她整个人扳转过来,等到她定下神来一看,又惊又喜的心情令她忍不住低叫出声。
“子戊!果然是你!”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黑夜里,少年笑咧咧的,仿佛完成了一件恶作剧般。“姊姊。”
沭香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却是担心,不由埋怨:“你怎么都没和我说一声,就擅自进了王府?”
“我担心姊姊嘛!”
“担心我?”沐香真不知该说什么好。“真不知道是谁该担心谁呢!你是以花匠的名义进王府的吧?我怎么不知道你会种花?”
子戊耸耸肩膀,毫不在意的说:“放心吧,等事情结束后,我就会溜之大吉了,在那之前,只要不让那棵宝贝树挂掉,就不会有我的事,再说……”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也想看看隽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沐香一愣,苦笑道:“王爷?是了,你当然会想看看他,看看仇人的脸……你看到了吧?”
“嗯……”子戊叹了口气。“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啊!”
沐香无言。
不是坏人,却做了对别人来说等于是坏人的事;是不是十恶下赦,哪能这么简单清楚的一言概括呢?
“不管怎样,他改变了我们的人生是事实。”仿佛是在说服自己,也是在说服子戊,沭香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不能因为这样就心软的……”
“姊姊?”
“子戊。”沐香陡地抬头。 “要记住你的身分,在府中,我的地位等于是没有名分的侍妾,日后若周遭有旁人,你身为花匠,绝对不可以直接对着我说话,明白吗?”
“这我明白。”子戊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那就好。”沭香松了口气,也罢,进来都进来了,让子戊待在府里也无不可,毕竟抬眼可见、触手能及,就算发生什么事情也比较好照应。
“此时此地,我俩不宜在此久留,你快回房去吧,我也该走了,府中我不能照应你的地方太多,你要好自为之。”语毕,沐香抬步欲走,子戊却再次唤住了她。
“姊姊。”
“唔?”
少年的眼中有苦不易觉察的忧色,提醒着:“你自个儿也要小心一点哪,千万别……”
“别怎么?”
少年欲言又止,最后仍是选择了吞咽。“不,没事,只是要你小心脚下,天那么黑,别打滑了。”
“多谢。”沐香露出安慰的微笑。“没想到我的弟弟也终于长大,会替我担心了呢!”
她一边说,一边带着笑意匆匆离开。
“一直以来都很担心的啊!”子戊看着她的背影,咕哝也似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第五章
轻歌曼舞笙箫动,尚未入夜就展开大型娱乐节目的皇宫,飘出淫靡奢侈的迹象。
承璿站在外头怔了好一会儿,才踏入殿中,而很明显的,皇帝对于他的到访没有好感,一看到他的脸,当场龙颜大变,连喝酒的兴致都减了下少。
“啊,这不是隽王吗?还真是稀客啊,没想到你居然会踏进仙乐宫,来人啊,赐座。”虽然心里老大不高兴,但礼数仍是要顾,皇帝很清楚,当初他是踩着一班老臣的痛脚才使他们被迫力荐自己成为皇帝,兄弟之中最有机会的隽王反倒成了臣子,他的才干机敏都有如芒刺在背,但说来讽刺,若不是承璿以辅政大臣的身分在旁操持政务,他压根儿没法这般无忧无虑的享乐,是以每回见到承璿,内心总是五味杂陈,说不上来的别扭。
“谢皇上。”承璿不动声色地坐在座位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些款摆腰肢的舞娘,但很明显的,只是盯着看而已,并没有真正在欣赏。
太诡异了,皇帝不爽地一边喝酒,一边目不斜视的盯着承璿,他的存在还真是让人无法不去注意,就算他什么都没做,还是有办法让旁人如坐针毡,搞得人心烦意乱的,连酒喝起来都索然无味。
“说吧!”
“皇上?”
“你不是有事情才到这里来的吗?”皇帝颇不耐烦地道:“朕可不会笨到以为你真是来欣赏歌舞的。”
“皇上明鉴。”承璿立即转过身来面对着皇帝,俯首道:“臣是有话想说,但不愿搅扰皇上兴致,所以……”
“别说那些场面话了,分明已经搅扰了不是?”皇帝不是滋味地又举杯喝了—口。“有事快点说。”
“是。”承璿有备而来,从怀里摸出一道奏摺,一旁的太监伸出双手接过便呈了上去。“臣已将臣想说的话通通写在摺子里了,还请皇上御览。”
皇帝不置可否地打开摺子,眯着眼睛看了几行。
“……边防未御,则形同门户洞开……疆界百姓,流离失所……”读着读着,皇帝的眉愈加紧拧不放,等到看完摺子,他猛地将那辛苦写了一整夜的奏章住桌子上一拍!
笙歌刹止!所有乐团、舞群们均惊惶地拜倒在地,管事的太监正想挥退,皇帝的声音却传来。
“谁叫他们停止的?通通给朕继续跳!”
一听到这句话,乐班们手忙脚乱地再度奏乐,舞娘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随着音乐律动,一切恢复了刚刚的样子,然而欢乐气氛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凝重无比的气氛。
“你什么时候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竟然连东陵的脑筋都敢动?”
东陵,意指目前正在修筑的皇帝陵寝,是皇帝百年之后长眠的所在,依照他喜爱豪奢浮夸的习惯,那自然是金雕玉砌、极尽砸钱之能事,没想到承璿居然为了筹措军饷而想删减修陵的预算,这岂不是太岁头上动上?简直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