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怎么这样?!
流火一听不禁大为沮丧,她原来还巴望着快些到杭州,好痛快地跟那位傅家小姐道别呢!
可那位黑面汉子说得没错,沈颐他们一行人到了前面松陵的镇上时,所有人都这样告诉他们。且澧河流经松陵往平望方向的一大片地,想绕过它是断不可取的,只会耗费更长时间。没有其它法子,沈颐只好命家丁在镇上找了一家客栈,徒等着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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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沈颐的忧心更重,因为从傍晚时分他们聚在楼下大堂内用晚饭开始,他便隐隐察觉这客栈内有些古怪,似乎有人总在窥视他们。
“二少爷,这件衫子你骑马时有一处磨了,”流火边说边从包裹内取出一件崭新的月牙白外衫,抖开来,细细地看了看,“明早起来别忘了换上这一件新的。”
他又习惯性地从后面抱住她,“你怎么不会帮我补补?”
说到这个流火可真是脸红了。“我这人天生手脚笨,二少爷你早知道的……唉,不过我大姐的针线活可好啦,缝缝补补甭提,就是刺绣她也是不输给任何人的。”
他笑,“可惜你大姐早被占春接去邑州成婚了,你现在跟我提,我能捞到什么好处?再说,她是她,你是你,她的针线活再好,那名声也摊不到你这丫头的身上去。”
“哦,对了,二少爷,”她突然想起紧要的事,忙从少东家的怀里转过身,皱起眉说;“先前在楼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像、像……像暗地里有几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们。”
“你也察觉到了?”他盯着她。
“嗯。”流火用力地点头。
“看来今晚很可能会出事。”他放开她,自顾自地负起手,忧心忡忡地在房内踱了几步又忽然停住,低低地道;“不过我已叫阿仁他们在隔壁随时准备着,一有风吹草动就赶过来。”
“那我去向老掌柜借根竹竿来,我不怕他们!”
“流火,你现在哪儿都不要去,随时会有危险的。”沈颐顿觉哭笑不得,急忙拉回她,“傻丫头,对方若真是冲着我们来,必是道上的人,他们会怕一根小小的竹竿吗?何况还是握在一个小女孩的手里。”
“可是……”她迷惘了,“少爷不是教过我‘聊胜于无’吗?”
他苦笑,“这意思并不适用于眼前,你不要胡乱拿来用。”
她还想说什么,但沈颐突然捂住她的嘴,又疾走去桌边把灯吹熄了,“有人!”他低低地道,并搂着她往床边退。
此时窗外月光正明,即使灭了灯,房内的情形仍然可让人窥视得一清二楚。
果然,等了片刻,门板的阴暗处忽然冒出一缕细小的白烟,悠悠不绝。
“是迷烟。”她缩在少东家的怀里说。
沈颐顾不上低头看她,只用极低的声音冷冷道:“屏气凝神。”
又过了片刻,一阵夜风拂过,两边的窗俱是吱嘎一声,随之竟跃进来三团黑影!他们落地滚至桌边,倏然站起,六双眼睛紧盯住沈颐和流火。
居中的一个用粗哑的声音喝问;“那本账册在哪里?”
他心念一动,把流火护在身后,不动声色地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沈二少爷。”那人笑得诡异,“你不认识我们,我们可认识你。”
三个王八蛋!流火忍不住了,在少东家身后大声叫嚣,“真是孬种!有本事你们就把脸上的三块黑布都撕掉,大家坦坦荡荡地说话!”
“流火——”沉颐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丫头就是吃亏在太沉不住气。
“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什么事?滚开!”另一人恼怒地斥喝。
但他话音刚落,房门外就传来重响,夜深入静,那门板轰然倒下,沈府的七、八个家丁一涌而入。
“二少爷!”阿仁当先护到了少东家的身边。
形势立时逆转。
“出了什么事?”偏偏门板倒下的响声惊醒了傅晓蓉,她披上外衫就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转瞬间又吓得尖叫一声,因为离门最近的蒙面人当即把她拽住了。
“嘿嘿,要保这妞儿的性命,沈二少爷,你就乖乖把账册交出来。”他笑得邪恶。
沈颐紧皱起眉,“郑大人如何断定账册就在我手上?”
那人却恶狠狠地道:“什么郑大人,老子不认得!”
“呸!还敢说不认得!”流火又忍不住跳出来抢白,“你们若不是那个姓郑的狗官派来的,干么要什么账册?!笑话,谁都知道二少爷是做买卖的,成天过目的账本要多少有多少,你们倒说明白,死咬着的账册到底是哪一本?”
“哼,流火姑娘说得对,你们三个是什么东西,也敢向我们二少爷要账册?”阿仁跟着帮腔。
挟持着傅晓蓉的蒙面人想开口回骂,但方才领头的那一个伸手止住了他,只盯住沈颐道:“二少爷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我们兄弟要的是哪一本。实话告诉你,这差事干砸了,我们三个也活不成,嘿嘿——”他阴森地咧嘴一笑,“所以今儿晚上,不问出账册的下落就不算完。”
“啊!”雪白的刀光在她颊边一闪,傅晓蓉又吓得尖叫一声。
沈颐倒吸了一口气,“你们先放开她,我自然会把账册的事合盘托出。”
“嘿嘿,”那人又阴恻地笑,“我们兄弟一向喜欢银子和货同时付清的,先放开了人,我们拿什么再来跟二少爷做交易?”说罢,他递了个眼神给旁边的手下。
傅晓蓉立时惨声大叫,因为对方用刀尖在她脸上一划,已经划开了细小的一道口子,沁出两颗血珠来。“救命!随云哥哥救我!”她痛得捂住左颊,泪流满面。
“住手!伤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你们不感到羞耻吗?!”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流火居然抢先扑过去护住了她!也不管对方的刀立刻移到自己胸前,只愤慨地大骂,“要东西就光明正大地去抢,欺负一个女人,你们他妈的还算不算男人?!”
众人都一怔。
流火要的就是这光景。她一手挡在傅家小姐身前,一手在背后的桌面上偷偷地摸索。
有了!手指触到湿软的一块抹布,她的心头一阵狂喜。
“妈的,这丫头片子真多事!”拿刀抵着她的蒙面人啐了一口,“老大,做了她?”
那领头的还没答话,她又怪声叫嚷,“哎呀呀!旁边炉子里的火烧着你的裤管啦!”
那人吓了一跳,不觉往旁边一闪。
这可给流火闪出了空档,机不可失!她连忙用桌上的抹布裹住了自己的一只手,当下赶上去抓起炉子里未燃尽的一把炭块就往对方脸上掷去。
那些炭块还在发红,三个蒙面人不料有此一招,只得一起往后闪游,并拿刀面把滚烫的炭块都挥开,但一如此,他们的阵脚也乱起来,流火忙拉着傅家小姐逃开,阿仁他们趁机冲上去,不费多少力气就把对方制伏了。
“说!到底是哪个狗娘养的派你们来的?”阿仁恶狠狠地叫嚷。
“嘿,凭你也想知道?”岂料领头的一个依旧古怪地一笑,只见他跟两个手下递了个眼色,脖子一仰,发出轻微的咕噜声,转瞬间竟垂下脑袋不动了。
死了?!阿仁吃了一惊,忙揪住对方的头发扯起来看,果然,嘴角流出一串黑涎,更有一股腥臭之味扑鼻而来,急忙厌恶地放开了手,“二少爷,他们吞毒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