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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页

 

  沈颐冷冷地挥了挥手,“把他们拖出去埋了,要处理得干净。”

  “是!”阿仁抖擞起精神。

  沈颐径自踱到窗边思虑起来。难道是汪儒把账册转赠给他的事被郑鹏年知晓了,所以他才派这二个人来索要账册?小小一个苏州知府竟敢在暗地里豢养死士,按本朝律例,罪同谋逆!

  而另一边,流火正在伤脑筋,因为受了巨大惊吓的傅家小姐又是死搂着她不放。“傅小姐,我、我扶你回自己房里去睡吧!那些恶人都已经死啦,不会再吓着你了。”

  “我害怕!”傅晓蓉哭哭啼啼地拽着她。

  唉,这下可好,又沦落为这副光景。流火没有法子,看她也怪可怜的,只好哄着她回了隔壁的房间,扶她上床,帮她盖了被子,“小姐,你安心睡吧,我担保再也没有事了。”

  流火的性子粗中带细,又是吃软不吃硬的,见傅家小姐眼前这样可怜的模样儿,早把前几日的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好不容易哄的她闭眼睡下,听到推门声,忙悄悄地走开去,“二少爷,”她走到沈颐面前,担忧地低低道:“傅小姐脸上的伤怎么办呀?”

  他递给她一只极小巧的白玉瓷瓶,“不碍事,你帮她抹在伤口上,三五日即可消了。”

  “哦,好。”她欢喜地接过去。

  沈颐早已等在门口。待流火再出房门后,“晓蓉睡了吗?”

  她无声地点点头,然后掩上门才开口,“唉,她一直哭哭啼啼的,抹药膏的时候还问我长了伤疤怎么嫁人呀……真是千金小姐,命都差点没了还惦记着嫁人哩!”

  他感到一丝内疚,不由得苦笑,“那紫玉膏是千金难换的至宝,断不会留下痕迹的。”

  流火蹙着眉,“二少爷,你那房间死了人,睡不得啦!去我的房间凑合一下吧,我嘛,累极了在桌边打个盹儿就成。”

  “傻丫头,”他忽然摸了摸她细滑的小脸,又转而执起她的手,“反正现在已是四更天了,我也没有睡意,我们就去你的房里说说话。”

  他拉着她的手进去,一关上门,立刻将流火拥进了怀里。“傻丫头,”他紧搂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手似乎还有些微颤,“你方才冲过去救晓蓉时,我的心都揪紧了!”

  “嘿,我也不知那时候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流火却只傻傻地笑,直到感觉少东家抱得太紧了,才害羞起来,瞬间烫红了脸,吃力地低声嚷:“二少爷……你抱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沈颐这才松了力道,把她拉到窗边,借着月光打量心爱的人儿,边抚着她额旁的发丝,边柔声道:“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你不可再贸然冲出去,听到没有?”

  “我……我只是看不得他们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傅小姐虽然老拿眼角瞅我,可她到底只是一个女孩子,再坏也不该被人在脸上划一刀啊。”她垂下眼,闷闷地解释。

  沈颐知晓她的心意,也不再多加责备,“我知道,当时看晓蓉受了伤,我得心里也很焦急。”说到这里,他转眼望了望窗外远处的禾田,又接着道:“其实这趟出来我一直在担心账册的事,那本真的我仍留在家里,却随身带了两本假的出来,方才你若不突然冲过去,我原打算用一本假的来跟他们交换。”

  “哎呀!少爷你要是早些跟我说,我肯定就不冲过去了。”她听完忽然不好意思地一笑,第一次主动偎进了他的怀里,“其实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好害怕,那家伙的刀亮晃晃的,比杀猪的手里拿的还锋利呢!”

  “怎么又拿杀人的刀跟杀猪的比?”沈颐好笑地听她这般说。

  她嘿嘿傻笑,“看着像就随口说出来了。”

  窗旁一棵大樟树的叶脉上滑下了一颗露珠,恰巧落进小水塘里。

  波纹圈圈散开,再无声息,一夜即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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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一行人平安到达了杭州。

  流火总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那傅家小姐终于回了家。自那夜过后,她就像变了个性子似的,对自己不再耍小心机,相反的,整日流火长、流火短的,还拉着她同乘一辆马车。可惜这样反而更让自己不舒坦,倒还宁愿她像先前那样拿眼角瞅她哩!

  “流火。”沈颐进来的时候,流火正趴在桌边,两手托着腮咳声叹气,她一想起那位性情大变的傅家小姐,就止不住一阵哆嗦。

  他好笑地看着她的模样,走过去拉下她的手,“又在烦恼什么?”

  流火看了一眼窗外,“二少爷,藩台老爷的寿宴要开始了吗?”

  “没错。”他点点头,“外公的寿宴来祝贺的全是他的同僚,满座皆是大大小小的宫,我带你出去也不方便,你就待在房里吧,到时我让人把果品菜蔬都端一份进来。”

  沈颐的外公施诚乃是当年先帝冕宗在位时钦赐的浙江布政使,官品为从二品的大员,即俗称的藩台,掌管一省之民政、田赋、户籍,虽受巡抚管辖,然亦是位高权重。今晚他的六十大寿,全省上下前来恭贺的大小官员络绎不绝,沈颐方才已陪着外公迎了十几位,抽空才回来对流火交代几句。

  到了第二日,宾客散去,本省的巡抚大人才姗姗来迟。

  施诚膝下无子,惟二夫人一个女儿,自是对沈颐这个外孙格外疼爱,骤然听到巡抚驾临,慌忙又让他陪着前去门厅迎候,只是待沈颐见到那位巡抚大人,不觉暗暗吃了一惊。

  他听外公说过,这位巡抚大人为人一向淡漠寡言,不喜与人亲近,论年岁,还比外公小了足足一轮,但眼前所见,其人步履沉重、目光幽浊,眉梢眼角俱显老态,从花廊的暗影处负着手缓缓踱来,竟像比外公还老了十几岁!

  这时,有家仆跑来报,“大人,酒宴已备下了。”

  那巡抚陆延龄却一挥手,“不必了,施大人花甲之喜,本抚过来只为喝杯清茶,聊表贺意。”说罢,他看了一眼沈颐,目露欣赏之色,才又对施诚道:“施大人,你是知道我的,本抚素喜清静,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此来,一为贺寿,二却是为公事。”

  施诚敛容道:“巡抚大人,可是为皇上嘉奖两江官员的事?”

  陆延龄面色沉重的颉首,“正是。”

  这嘉奖的背后,却还有另一层意思,即在指责其它省府治理不力,致使地方贫瘠,无多余的银两可填充国库,当中尤其指的便是闽、浙和四川三省了。因为闽、浙和两江三省同属东南富庶之地,而四川更是闻名遐迩的天府之国,也正因为如此才让陆延龄在得到诏谕后会惴惴不安。

  当下,三个人一起步入内厅。

  沈颐听外公和巡抚谈论这些,不啻像一个爆竹在心里爆开来。两江三省在岁末共上缴税银三千六百万两——这实在是一个弥天大谎啊!

  因为在那本要命的账册中,正是记录了这个足以撼动朝野的谎言的全部制造过程,两江三省实则只上缴了三分之一,即一千两百万两,这里头,是在上报户部时做了一番“大手脚”。

  但这些话,眼下他能说出来吗?又该怎样说出来?

  第九章

  在藩台衙门逗留三日后,沈颐带着流火和家丁换另一条路回到了家中。

  岂料他前脚刚回到东院,后头知府里的周师爷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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