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鸿翎决定继续保持沉默。
一进到屋内,鸿翎便注意到客厅的角落里有一架钢琴,平台式钢琴,这在一般家庭中并不常见。
看了他一眼,鸿翎朝钢琴走去。
「那是我母亲的钢琴。」或许是注意到了她眼中的疑问,他开口说道。
鸿翎来到钢琴前,打开琴盖弹了几个音,回头看他,「你会弹吗?」
除去西装外套,傅逸轩扯开领带的同时抬头朝她点了点头。
看到立于钢琴前的鸿翎,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秒,绽出一抹魅惑人心的笑。
将领带抛到沙发上,他踩着优雅的步伐来到她面前。
鸿翎警戒地看着他,「什么?」
没有回答,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他将立于钢琴前的鸿翎一把抱起置于钢琴上。
由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连忙扶着他的肩以平衡自己。
他握着她的腰,柔柔地摩抚着,抬起头欲吻她的唇。
不明白他的举动,她直觉地避开这个吻。
这个回避的动作让傅逸轩脸上的笑容更加扩大。「看过PrettyWoman”那部电影吗?」
鸿翎一愣,随即想到电影中男女主角在钢琴上的那一幕激情画面。脑海中浮现的片段让她脸红心跳,屏住呼吸。
她的表情告诉他,她看过这部电影,而且她也想到了那一幕。
傅逸轩毫不迟疑地以手撑在她的颈后,霸气地以口封住她的唇。
鸿翎在不及防备之下为他所掳获,醉在他温柔的气息里,完全无法抗拒,任由他引领自己进入翻云覆雨的喜乐之中……
待她回过意识,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褪了一大半,与他躺卧在地板上。身下的地砖透着冰凉,但身上温暖的重量弥补了这一点。她闭着眼,满足地拥着与自己合而为一的男性躯体。
傅逸轩动了一下,令鸿翎身体一僵,睁开双眼。
「嘘——」他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地上太冰了,我们到沙发上去。」似乎是感觉到她的不安,他对她说道。
抱起她,将她置于沙发上,他转身至房间取了件深蓝色的浴袍披在她身上后,将她抱起,坐在自己的腿上。
偎在他怀里好一会儿,鸿翎拾起头问道:「你还好吧?」她相信他已经知道记者会的事。
「我很好。」轻轻拂开她颊边的发,他问:「你呢?还好吧?」
鸿翎一愣,了解他所问为何后,令自己讶异地,她竟然脸红了,草率地答道:「很好。」
然后垂下头不再看他。
倚在他胸前,感觉到他胸膛的振动,她知道,他在笑。
没有理会他,鸿翎抓起他置于自己腰间的手研究着。他的手大而黝黑,指甲短而平整,这是一双好看的手,鸿翎在心中评论道。
将自己的手叠在他的手掌上,显得自己的手好小且白哲。
大与小、黑与白,她觉得这个对比挺有趣的。
「我到你的住处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他说。
鸿翎抬起头看他,露出一抹笑。她在这儿等他,他却到那儿去等她。
「打你的手机,响了几百声,在语音信箱留了几百次的话,没人理我。」他说得有些怨怼。
这令她笑出声来,没想到他也会像个孩子般抱怨。「急着来找你,忘了把手机带出门。」敛去笑容,她审视着他的眼,「我……看到新闻了。」
他没什么表情地低下头把玩她的手。
这令鸿翎觉得他在逃避。双手捧着他的脸,直视他的眼,「你还好吗?」
抓下她的手,包在大掌之中。「我很好,真的。」
他将她拥进自己的怀中,抚着她的背。
过了好久,鸿翎几乎要以为他不愿意与自己分享心情了,他却开口说道:「事实上,我很高兴,我希望那是事实。我从来不想成为傅逸轩,十五岁以前我是程逸轩,在我还是程逸轩的时候,我很快乐。」
鸿翎的手抵着他的胸,推开一些距离,看着他的眼,「你……现在不快乐?」
其实,她知道的,他不快乐。
他很像她,总是隐藏自己的情绪。
但是她觉得比起她来,他更不快乐些。至少她不会勉强自己笑脸迎人,不高兴时,她不会压抑,虽不致大吼大叫,但她会冷眼相对。而他不是,他永远是这么不愠不火、
和善可亲。如果不是这些日子以来与他相处,她几乎要以为他是个没有情绪的人了。
「“现在”我很快乐。」他强调着。
鸿翎听出他加强的语气了。细细地审视他的眼,她相信,他是真的快乐的。只是「现在」指的是什么?今天?这一刻?他的快乐是因为傅凯斯被逐出仲凯?她不知道,也不打算细究。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快乐,那就够了。
很奇怪,他的快乐让鸿翎的心也轻松了起来。
她抓起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着。
「十五岁以前我都住在唐家。骏升企业的唐家。」他说。
鸿翎抬起眼怀疑地盯着他。
她知道傅逸轩与骏升企业的唐书鸿及骏联的葛曙云交情不错,但她以为这只是企业家第二代联谊的结果,却没想到他竟在唐家住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骏升企业的唐家?」她确定似地重复了一次。
「对。」他点点头,「我母亲是爷爷、奶奶——我是指骏升的老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从大陆来台的时候一块儿带过来的。算起来,我母亲来台的时候只有四、五岁吧?爷爷和奶奶待我母亲有如亲生女儿一般。可是我母亲太好强,总觉得自己是唐家的丫鬟,觉得自己与唐家的关系令她不光彩,一心想脱离唐家。」
鸿翎静静地倾听,不发一语。
他摇摇头,「爷爷、奶奶真的对她很好,是她自己想不开。 」他看向角落的钢琴。「那个年代,学琴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爷爷为她买了钢琴,还送她出国去学音乐。她就是在国外认识傅凯斯的。她以为跟了傅凯斯,就有了自己的天空,就能脱离唐家。」
傅逸轩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如果她不那么天真、那么任性,她会活得快乐些,我也——」耸耸肩,他没将话说完。
鸿翎看着他,觉得他在压抑自己,握了握与他交缠的手,像是想给他一些力量。
傅逸轩有些讥讽地扯扯嘴角,「真的很可笑,我不知道我母亲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傅凯斯根本不要她,而我母亲以为生下我便可以逼傅凯斯就范,心甘情愿地娶她。」 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傅家人容不下她,别说娶她,就连名不正言不顺的偏房都没她的
位置。结果,她还是得回到她最痛恨的唐家。」
「她不快乐,我几乎没有见过她笑。唐家的每一个人都真心地接纳我们,但她还是不快乐。她总是将自己封闭起来,也希望我像她一样。我在唐家,几个年龄相近的男孩都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比亲兄弟还亲。我母亲不喜欢我与他们亲近,总是告诫我,我与他们身分不同,别去与人家攀关系。」
他说话的语气持平,有如在叙述一件与自己不相关的事。鸿翎听得有些心疼,他愈是说得平淡,好像完全不在乎,她愈觉得他的背后有好多、好多的痛。
她想为他做些什么,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于是握紧他的手,她专心地聆听着。
「可是我从来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看着她,他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因为和他们在一起真的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