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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流远没答话,沉吟著。

  柏多明我伸懒腰,眯眼,转了个话题,说:“昨天没留意。现在才发现那棵白栎那么巨大——”

  “白栎平均都有三十五公尺高。”松流远以为柏多明我在提问,尽师长之责地立即回道。

  柏多明我看向松流远,目光有些深沉,似在打量。

  松流远继续压苦水管喷嘴,冲洗车轮,闲聊地道:“雅倬原本准备把它砍了,说是代代太爱爬那棵树……”

  “是吗?”柏多明我开口搭腔。“要砍那么高的树可是大工程,弄得不好,可能会压毁房子。”

  “是啊。”松流远应声,有些漫不经心。

  “那边已经冲很久了。”柏多明我突来一句。

  “什么?”松流远这才拾眸对住少年。

  柏多明我指著车轮。“已经够干净了。”

  松流远一顿,赶忙移开喷嘴,水柱一偏,射向车身,反溅得他全身湿, “该死!”他咒骂,放开喷嘴。

  柏多明我神情沈峻,盯著松流远好一会儿,问:“你到底在忙什么?一定要洗掉图和诗吗?奥尔还没把清洁剂拿来,干么这么急?”

  少年在取笑他。松流远拨了拨湿乱的黑发,很狼狈。

  柏多明我打开车门,进入车厢内,取了一条毛巾出来,递给松流远。

  松流远看著柏多明我,半晌,自嘲地笑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一个三十三岁大男人被一个十七岁小女生搞得心神浮躁?

  又不是毛头小伙子,他在心虚什么、敏感什么——一个不是吻的吻,一副还谈不上成熟尤物的身材……爱作怪的小女生——大胆有余,魅力不足,何能对他造成影响!

  他干么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做这些欲盖弥彰的事教那小女生更得意。代代太聪明,他怎能做出让她以为自己是猎人,而他是夹尾狐狸的事来。

  松流远甩甩头。“抱歉,多明我,一大早给你找这麻烦。诗、图还是留著——”他接过毛巾,挂在肩颈,动手卷收水管。“这可是成年男人的徽饰。”从裤袋取出打火机和烟盒——幸好没弄湿——点火抽根烟。

  “成年男人的徽饰——”柏多明我面无表情,丢出话:“那洗掉,岂不等于去势。还是别洗吧。”酷酷地说完,他往屋宇走。

  松流远徐徐吐烟,笑了笑,有点明白柏多明我为何能急速与雅代成为朋友。

  “你会帮雅代吧?”已经快走到门厅了,柏多明我忽然踅足,快步回运河边。

  “嗯?”松流远弹弹烟灰。“想起什么?”

  “雅代的事——”柏多明我沈眸,定定看著松流远。“你会说服雅倬同意雅代前往荆棘海念书吧?”

  松流远顿了顿,抽完最后一口烟,走几步,将烟蒂丢进草坪上的矮铝桶,撩起毛巾擦擦头。他有些意外——柏多明我很少提要求的。“你希望我说服雅倬?”缓缓回身,他放下毛巾,露脸面对柏多明我。

  柏多明我站在石板道上,神情认真。 “我喜欢雅代。”

  松流远又是一惊,“喜欢?”没想到,少年会用这个词。

  “雅代昨天说了,我和她喝的,是‘爱情之饮’。”柏多明我的说明,很直接。“你和雅倬不也希望我们两个交往——”

  “多明我,”松流远打断柏多明我,沉了口气,看著他的眼睛。“你是认真的吗?”爱情之饮——他当是代代作怪。

  “难道你们耍著我和雅代?”柏多明我反问。

  松流远愣住。柏多明我没再说话,冷睇松流远。久久,松流远才撇著唇,笑说:“我很高兴你这么认真地要结交一个朋友。旅途中,我与你提代代时,你老说‘随便’,不是吗?”

  “见过面之后,我觉得她很好,而且美丽。”说这种话,柏多明我还是没显一点毛头小子该有的羞赧。

  少年欲望坦白。松流远皱了一下眉头,两鬓泛疼,觉得自己又听见昨日雅代播放的那首歌曲,脑海浮现少女雪白的胴体,还有那个吻……

  “好。”硬生生截断一切,松流远决定道:“既然代代表示过想到荆棘海念书,你也希望——”黑眸凝定,看著柏多明我。“我会说服雅倬。”他做保证。

  柏多明我点了点头,俊雅的脸庞没什么特别表情。“我们何时回荆棘海?”

  “雅倬婚礼后。”松流远打开车门,将毛巾丢回车里,背向柏多明我,道:“我答应当他的伴郎——”

  “那倒不必了。”柏多明我岔开松流远的嗓音,盯著他头发乱糟糟的后脑。“你可以直接跟雅倬谈雅代到荆棘海的事,无须等婚礼结束。我昨晚听到他说未婚妻来退婚,不会有婚礼了——”

  “什么?!”松流远回头看著柏多明我,惊讶带疑问。“你昨晚何时听说?”他一点都不知道有这样的消息。

  “就是你送雅代回房后三十分钟。”

  昨晚,松流远抱雅代回房后,没再至小饭厅。出了雅代的房间,他感到脚步虚浮、胸口灼热,自己似乎也喝醉了,便直接回客房休息,甚至没注意柏多明我几时回房睡觉。

  “我昨天陪雅倬喝酒喝很晚,结不成婚,他好像更开心。”柏多明我凝视松流远陷入深思的脸容。

  松流远眸光幽沈,瞟向少年一脸无谓的表情,定了定神。这怎么可能。据他了解,雅倬的未婚妻——鹿梅岭已经有三个月左右身孕,雅悼非常重视这场婚礼的。

  “砰!”一声鞭炮似的巨响从屋里传来。

  松流远与柏多明我同时别过脸庞,朝屋宇方向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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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见了!

  雅代张眸,倏地从床铺爬起,下床,趴至窗台。

  T2车不见了!他走了吗?

  她半夜醒来,看到两本诗集放在临窗的床畔桌上——那不是她平常放的位置——有人动过她的东西、进过她的卧室,脑海里,男人优雅磁性的嗓音隐隐低回……

  我要进你的卧房了,代代。

  他的嗓音很好听,像《罗马假期》里的男主角。多年来,她见不到他,总会播放那部片子,只听声音,躺在沙发幻想是他。

  是松流远抱她进房的,他温柔地帮她盖被子,却让她和衣而睡,连鞋子也没脱。凌晨两点,她醒来,脱鞋,洗澡,换了舒适的睡衣,赤脚坐在窗台上,掀帘子看庭院榆树下那辆T2车。一盏盏柔黄的庭院灯,似乎全聚光在那车身,代替她监视著。只要他一离开,她一定马上知道。

  她拿起被放在床畔桌的诗集,感觉上头遗留有他的温泽。他翻看她的东西,她有点得意,抱著诗集躺回床上,睡到天明。

  太晚了!他走了吗?一睁眼,视线对住大窗扉。凌晨上床前,她特意拉开窗幔、遮阳帘,随时醒来都能看到T2在不在。

  不在了!他走了吗?雅代心—急,离开窗台,迅速盥洗换装,从床底下拖出行李箱,将两本诗集塞在外袋,提起,走出卧室。

  堂哥的工作这里调、那里调,她的行李永远是准备好的,即刻可启程去荆棘海!

  他一定走不远,也许刚走而已。柏多明我答应她、并且保证让男人带她一起前往荆棘海。

  越想心越焦,雅代用跑地下楼梯,过楼中楼茶厅门口。

  “你要去哪里?”严厉的声调。

  雅倬身著睡袍,脸色不太好看,坐在茶厅落地门边的法式躺椅喝早茶。茶厅里,靠墙的德国骨董钢琴琴盖掀开,黑白键亮铮铮,刚清理过的样子,倒是两侧的几盆室内植物色沈,看像快干枯,奥尔似乎还没来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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