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堂哥的嗓音也是缺水似的干硬沙哑。
“你喝你的茶。我不打扰。”装礼貌,不理会堂哥的命令,雅代说:“我要去荆棘海。”
雅倬眸光一沉,将连盖茶碗往躺椅旁的矮茶几放,站起身来。
雅代迳自迈步,但还是被雅倬给拖进茶厅。雅倬一手夺过她的行李箱,重重一丢,撞歪了躺椅,矮茶几甚至翻了过去,往落地门又一撞,发出巨响。
“你哪里都不准去!”雅倬怒道。
“我昨天跟你说过了,我要去荆棘海!”雅代反抗。
雅倬扯著堂妹的手,将她拉往躺椅尾那张面窗的单人沙发,压入座。“你给我坐好——”
“我不要坐!”雅代挣扎叫道:“你在生什么气?别不讲理!”堂哥从没这么难沟通,今早有点不一样。
“讲理?!我如果只讲理,你们就会跟我作对!”讲什么理!从现在开始,他不讲理了,决心当个野蛮人。“我警告你,乖乖到新学校报到——”
“我也告诉你,”雅代飞快地抢白。“我的新学校就是荆棘海的无疆界学园!”她一点不示弱。
雅倬抓狂了。“你再说!”大掌用力握住沙发两侧扶手,青筋债张,肩背拱起,像野兽一样怒瞪著堂妹。
雅代没见过堂哥这般烧火模样。他真的气极了,要杀人似的,眼白充满血丝,头发乱得可以。她皱眉,冷了下来,不再说话,用平常的态度对他。
雅倬凶恶地看著堂妹许久,焦躁地直起身子,走来走去,停在钢琴前,拨动节拍器,啪嚏啪嚏地响。
“我今天头很痛,你别再惹我。”竭力压下暴怒情绪,雅倬落坐钢琴凳,指头移往琴键上弄出几个音,没一会儿,就是《暴风雨》。
“今天天气很好。”男人磁性的嗓音乍然响起。
雅倬停止发泄。雅代一震,从沙发站起身,转头看见松流远正从楼弯小厅走进来。
你还没走?雅代差点急呼出口。
“怎么了?”松流远看了眼地上翻例的茶几、横陈的行李箱,对上雅代透亮双眼。“昨晚失态,被修理了?”他问她。
雅代蹙一下眉。“你才被修理。”他的衬衫一片湿,头发也是,像只落水拘。这竟使她心里好受了一点,没那么焦虑不安了。
松流远浅笑,转向雅倬。“这么好兴致?”大掌往好友肩上搭。
雅倬站起身,离开钢琴前。“哪有你悠闲。”他没好气,坐回法式躺椅里,揉著发疼的头。“你没有一个不会察言观色、一早惹人心烦的堂妹——”
“代代,”松流远打断雅倬的嗓音,黑眸望向依旧站在窗前沙发边的雅代。“我和雅倬有事要谈——”
“什么事?”雅代抢话,知道他要赶人,她偏不走。“堂哥说他头痛,你别烦他。”真体贴呀!
松流远盯著她的脸。“我们要谈些男人的事——”沈言后顿住语气。
等了一会儿,雅代先问:“又怎样?”下巴微扬,朝右偏转,美丽的小脸蛋淡淡显冷,她才不吃他那一套。什么男人的事……这不是更该由女人来了解吗?
“小女孩——”松流远眯细眼瞅她唤道。
雅代一凛,挺直身子。“我不是。”反驳得有些急。
松流远目光定在她脸上,深深凝眄。她不说话的时候,是像个女人,有著成熟美,身高逼近他下颔,不小了……
“我不是小女孩!”他一直不讲话地看著她,教她愠怒,非得再强调。
嘲笑地扯扯唇,松流远垂眸。“到外面去,”他平举手臂,缓缓指向门口,慢沉沉地重复道:“小女孩——”视线同时移回她脸上。
时间仿佛还顿在堂哥弹琴那一刻,那旋律在她内心狂掀暴风雨。雅代下意识咬牙,眸光颤动又显坚定,很倔强地瞪著松流远,不发一语。
“多明我在庭院等你驾小艇,带领他游运河。”松流远又说:“听话,快去,小女孩——”
雅代这次终于别开脸,不等他尾音落定,绕过沙发,往门口走。
“一大早发什么脾气?”松流远回身时,就见雅倬半卧在躺椅里闭眼皱眉,五官紧锁,很痛苦的样子。“你昨晚喝了多少酒?”
“奥尔!”雅倬出声,暴躁地喊:“茶到底好了没?”他的头痛得要死,奥尔稍早先给他一杯人参茶,说马上煮解宿醉的茶来,结果喝完参茶,他头更痛,却迟迟不见解酒茶。
“奥尔!”雅倬又叫,几乎从椅上跳起。
“别吼。”松流远双臂交抱,一脸遗憾地看著雅倬。“奥尔不在,我刚看到他开车出门了。”
雅倬瞠眸,冲口骂道:“可恶!”所有的人都在和他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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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代快步走下门厅。
关门的声音仿佛春雷,哗然宣示一切美好和谐都没了意义,马上会有暴雨降临。
喷水池挡了她的路,她脚跟一提,踩进喷水池里。她早想试试了——在水中,她依旧可以走得轻盈,冷冷的感觉很舒服。生气时,实在该往水中走,越冷的水越好。
“你和你堂哥吵架了?”少年的嗓音在问。
雅代凝神,循声望去。柏多明我倚在石板道上的T2车门边,等著她一步一步涉水而来。
“要毛巾吗?”柏多明我往喷水池矮垣上站,朝雅代伸手。
雅代摇摇头,让柏多明我把她拉上去,跳下矮垣,定在石板道,堂哥买给她的 Givenchy红白便鞋——毁了,她的裤管湿了半截,猛滴水。
“你会感冒。”柏多明我打开T2车门,找了半天,没有干净毛巾,只好拿松流远用过的将就。“把脚擦干,吸吸水气。”
雅代接过毛巾,淡雅的木头香味,让她短暂茫然。
“宿醉吗?”柏多明我很关心她。
雅代对上他沉定的黑眸,说:“我没和我堂哥吵架。”
“喔。”柏多明我简短应声。“那是我们听错——”
“你不是想游运河吗?”雅代绕过T2车身,迳自越过草坪,直往小运河堤岸。“我带你去。”
柏多明我跟上前。
那艘小艇大约七公尺左右,舱内装置非常舒适,有冰箱、微波炉……简便厨房设备,小浴室、化学厕所、客厅、卧室一应俱全,可以让一对年轻男女组一个小家庭。
这船是她的!
雅代发动马达,熟练地驶出小码头,缓缓往闸门接近。
“出了闸门就离开你家范围了。”柏多明我看著岸上的雅家庭院景致递嬗,那白栎像个巨人,不灵巧,在他们背后逐渐被抛远。
“你说,”雅代开口,一顿,往下说:“我这艘船艇可以驶往荆棘海吗?”
“不行,太脆弱了。”柏多明我这么一说,雅代抽了口气,眼神很冷,却眸眶泛红。
“你说会站在我这边的!”她抑著嗓音,浑身都在发抖。
柏多明我面无表情,眸光深幽幽,看著她的眼睛。“我现在就跟你站在同一艘船上。”嗓音平静。
她太敏感纤细,一感受亏待,便觉得所有人都背叛她。柏多明我没对不起她,她这么待他,没道理。
“抱歉。”雅代转开睑,专心操纵船艇。顺流走了好一段,她才又发出嗓音。“我今天早上跟堂哥吵架……我以为你们走了……”呢喃絮语。“我要去荆棘海……”
久久,柏多明我接了句:“他会让你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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