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熟悉的陌生人。你像之浩。”可宜又笑。
“真的那么像?”
“骤眼望去简直是一个人,尤其是冷漠和遗世独立的神情。”
她摇摇头。“看真了,你比他健壮、粗犷些,他却风流潇洒。”
“冷漠的人怎能潇洒?”
“他就是这样,矛盾中自有统一,很有魁力。”
☆☆☆
仇战思索一阵,很小心地说:
“我可以问——她和英之浩以前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说好呢?”可宜喝一口酒。也许是有点醉意,她失去了平时的谨慎。“裴翠和之浩认识时她才16岁,是她的初恋,刻骨铭心,不可代替的那种。然而之浩是个浪子,有他自己的生活,有他自己的世界,不容任何人侵犯,包括翡翠。而且之浩好赌,结交了一些狐朋狗友,他们之间是爱恨交缠,分又不能,不分也不行。弄到后来之浩远走美国,终于——发生了那件事。”
“被枪杀?到底怎么会发生的?”
可宜叹一口气,神色黯然。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痛苦和难处,有些事也是天注定的,人也无能为力。”
“能否说详细些?”
“问翡翠。她是当事人,她最清楚,”可宜放下酒杯。“你问她或者她会告诉你。”
“我不问。除非她自动告诉我。”他也很好强。“现在——我不知道她当我是哪一种朋友。”
“我也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不知道。”可宜说:“她喜欢把事情放在心里,甚至我也不能真正了解她。”
“谁又真能了解谁呢?”
“对了,谁又真正能了解谁呢?”她摇头。“我真的相信这句话,真的。”
仇战凝视她半晌。
“可宜,你不开心?”
“是。我很烦,所以我来喝酒。喝酒当然不能解决问题,总比独自坐在家里面对四堵墙好。”
“你生哲人的气了?”
“不。没有。不关他事,又不是他错。令我烦的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和矛盾。”
“你这么聪明也会矛盾?”仇战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你早该已接受事实、面对事实,而且你一直做得极好。你的开朗洒脱呢?去了哪里?”
“针不刺到肉不知道痛,”她苦笑。“不能每件事都以洒脱对付。这件事我洒脱不起来。”
“哲人知道?”
“我不想给他任何压力,他太忙,压力本已够重。我怕再加一点点他就承受不住,垮下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助他一臂之力?”他问。他眼光十分有智慧。
她呆呆地望了一阵,突然间眉头就展开了,酒也清醒不少,人也精神起来。
“你说得对,为什么不助他一臂之力?”她反问。
“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希望一切美好。”
“美好的定义每个人不同,我也希望美好。”她笑。”今夜登台吗?我陪你去。”
“我打电话让经人来。”他站起来。
“不,”她阻止他。“说好了只是我们俩,今夜我不想见任何人。”
“你总要见他的。”
“是。但决不是今天。”她肯定地说。
“好吧!惟一的条件是你不能再喝酒。”
“像个老人家。”她摇头。“没有人陪当然只能喝酒,有你在我们聊天。”
“时间还没到,我们再坐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
“没有哲人,没有翡翠。”她立刻声明。“否则我立刻走。”
他只好坐着不动。过了好久,他才轻声问:
“其实一开始——你想过和哲人的将来吗?”
“没有。”
“怎么突然在意起来?莫非女人非要经过结婚一关不可?洒脱如你也不能免俗?”
“我没有想过结婚。”她仅直觉地说。
“那为什么情绪低落?”他反问。
她呆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既然没想过结婚,有没有结果、能不能完全属于她又有什么关系?儿女、阿美是他们,他是他,为什么要混为一谈呢?
她钻进了牛角尖。
“想通了吗?”他凝望她。
“谢谢你,真心的。”她伸出手跟仇战握一握。神情也大为好转。“是不是女人容易小心眼?”
“也不是。你该有倾吐的对象。”
“你呀!你是极好的对象。”她仰起头来笑,尽复平日风采。
“现在介意我打电话叫哲人或宿玉来吗?”他笑。
“不介意。我们习惯叫她jade或翡翠,你偏叫宿玉?”
“我习惯叫人名字。而且我觉得翡翠不像她本人,她是玉,她是我们中国的汉白玉。”他说。
“见解颇特别,讲给她听吧。”
“我不讲好听的话给女孩子听,没这必要,”仇战摇头微笑。
“我只讲真话。”
“对每一个女孩?”
“对我喜欢的。”他说。非常坦朗,非常光明正大。
她点点头,忍不住再点点头。
“去打电话吧!”
仇战去了5分钟后回来。
“哲人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找你,”他笑。“他会立刻赶来。”
“他没去医院?”
“他已回到你们的家里。”他说。
那“家”字令她心头一阵温暖,下意识地溜出了笑容。
“翡翠呢?”
“她不在家。”他很苦恼。“不知真不在或假的?”
“让我去试试。”她义不容辞。
不到1分钟她回来,摊开双手作无奈状。
“真的不在。下了班没回过家。”
“她能去哪儿?”
“不知道。只能肯定不是跟天白在一起,”她说,“我也打电话问过天白。”
“他怎样?灵之回他公司了吗?”
“没有。看来这次闹得很僵。不知结局如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他说。
“我叫了天白来,你不反对吧?”
“当然不。”他停了一下。“只是宿玉不知去了哪儿?”
“你真爱上了她?”她试探地问。
“我想是的。”他肯定地点点头。“我没恋爱过,没有经验,但是——我心里、脑里时时都想着她、念着她,想时时刻刻面对她。”
“你完全不介意她比你大4岁?”
“我完全没想过,这根本不是问题,主要的是她的人、她的感情。”他说。
“如果你追她,肯定要花很大的力气,她很固执,有她自己的原则。”
“我知道该怎么做。”他用力地点头。“她是第一个,也是惟—一个吸引我的女孩。”
哲人匆匆推门而入,直奔到可宜面前。
“我以为你逃走了。”他凝视她。急过,担心过,害怕过,但现在眼中一片深情。
他这样的人也有这么稚气的时候,竟说这种话。爱情。
她微微一笑,充满了满足、安慰。
他坐在她旁边,立刻紧握了她的手。
“下次不许吓我。”他说。
“你真害怕过?”她反问。
“昨夜不能回来,我歉疚至今。”他万分真诚。
“她是你女儿。”她重重握一握他的手。“你若完全不关心、不爱她,我对你还有什么信心?”
情不自禁地他吻一吻她的面颊。
天白也赶到了。今夜看采,他显得特别沉默和烦乱。他真烦乱吗?为谁?
天白在办公室里闷闷不乐。
灵之离开了一星期,新请的秘书也来了3天,可是一切全不对劲。办公室里的气氛、工作情绪,就是新秘书打的字都令他不满。
灵之在的时候多好呢?一切由她打理,他只要专心生意、接单见客就够了,完全无后顾之忧。现在呢——唉!新来的秘书什么都要问,问了之后也未必做得对,新手嘛!是这个样子的。还有其他职员大小事都要找他解决,千头万绪一下子涌到他面前,他益发觉得灵之的好与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