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心理准备在这个时候见到你。”她说。这是实话,满心还是之浩呢。
“我——明白。”他看她一阵,转身离去。
“我想休息几天,我——会再打电话给你。”她说。
他点点头,走了。
他当然了解她的意思,没有她的电话之前,她仍然不想见到他,是不是?他懂的。
他不逼她,他愿给她足够的时间,足够得能接受他。
回到车上,他脸上的笑容仍很好。
“你要谅解翡翠的心情,”可宜诚恳地说:“在纽约——她受的打击不少。”
“打击?”天白问。
“她见到王家的人。”哲人说。
“啊——为什么?这很残忍。”天白惊讶。“不能有更好的安排吗?”
“不能禁止别人也去上香。”可宜说。
“早知道我也去,”天白仿佛在自责。“翡翠不同意我也去,至少能帮点忙。英家在美国的全是女人。”
“与女人无关,翡翠的脾气刚烈。”哲人说:“她虽明事理,知道不能全怪王家,但她无法面对他们。”
“如果当时我在就好了。”天白叹息。
“不关你事,你在也帮不了忙,”可宜婉转地说。”我的意思是——你要容忍她多些。”
天白摇摇头苦笑。
“我当然能容忍,无论她对我如何。”
“天白,你甚至——还要打定输数。”哲人提醒他。
“我明白。”他叹息。“我也——不介意。她若不接受我,也表示不接受任何人,英之浩是她的心魔。”
“这——”可宜想说“这也不一定”,话到嘴边忍住了。她不想伤天白的自尊自信。宿玉不接受他但并不保证不接受其他人,这一点她是明白的。之浩是宿玉的心魔,也许有人能为她除去这魔障。
但这人不是天白。
“我不会怪她的。我眼看着她成长、恋爱、受打击,我一直站在她身边。我可以一直这么站下去。”
“祝你好运。”可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也一直在祝自己好运,”天白苦笑。“除了爱情,其他的一切我的运气都好。”
“没有人能十全十美。”哲人说。
“是。我明白。”天白看他一眼。“你呢?此行可愉快?”
哲人深情地看一眼后座的可宜。
“可宜所在之处就是我的幸福天堂。”他说。
“老友,真羡慕你。”天白由衷地说。
“我也有难题、也有苦处、也有烦恼,”哲人说:“但我只面对快乐,我不想折磨自己。”
“可是——”天白想一想。“能一辈子如此?”
“我不敢看那么远,”哲人说:“我只知道,这一辈子我不负可宜。”
“你很勇敢,可是阿美和孩子呢?”天白又说。
“我会照料他们的一切,这是责任。”哲人正色说。
天白想了一阵,笑。
“是你的福气,又有阿美这么好的太太,又有可宜这么好的红颜知己。这辈子你无遗憾了。”
“有。我无法给可宜一个正式的名分。”哲人伸手到后座握住可宜的手。
“可宜不介意,是不是?”天白问。
可宜只是微笑,什么都不说。但是微笑——并不表示同意,不是吗?
先到可宜的家,她拿了行李自己上楼。她从来不让哲人去她家。她聪明,不想有不必要的麻烦。
车上只剩下两个男人。
“我不想回家,去喝杯酒?”哲人提议。
天白无所谓,陪老朋友聊聊是很好的事。
到他们常去的那家酒廊,在角落里坐下。
“你认为可宜真不介意名分?”哲人拿着酒杯。
“她那么洒脱的人,而且也这么多年了。”天白说。
“我不知道,”哲人是担心的。“她从来没有说过,也不曾暗示,可是——我为这事内疚。”
“你可想过离婚?”
“想过。但不知道怎么向阿美开口,她太柔顺了,只要我提出,她一定肯。甚至,她暗示过愿意,”哲人说:“可是我怎么能开口呢?”
“阿美是另一种我不了解的女人,”天白说:“她并不需要爱情就可以生存。”
“也许是。我也不了解她。”哲人说。
“当初你们不是恋爱结婚?”
“是。但那种恋爱——或者不是恋爱,绝对不同于我和可宜的。阿美是个柔顺的人,我以为她适合做太太。”
“以为。人都常常自以为是,然后就被自己所害。”
“为什么这么讲?”哲人问。
“不知道,”天白呆怔一下。“不知道。”
“你——会自以为是爱翡翠,而实际不是?”
“不——你开玩笑,”天白大笑起来。“怎么可能,她小时候我已经喜欢她,可是她喜欢英之浩。英之浩是她刚开始懂人事时认识的。”
“不能妒忌,那是缘分。”
“我相信是。也相信翡翠前一辈子一定欠了英之浩的,之浩——把她折磨得很厉害。”天白说。
“对恋爱中的男女来说,折磨也是种刻骨铭心的情趣。”哲人若有所思。
“是吧!”天白若有所憾。“可惜我不懂。”
“恋爱是烦恼、痛苦。没有爱情也同样烦恼痛苦,人真没意思。”
“我可不这么想。你把爱情握在手中当然这么说,我想一试这烦恼痛去还没有机会。”
哲人望着他半晌。
“天白,试试另外的女孩子,如何?”他是真心诚意的。“翡翠——恐怕决难回头。”
天白呆怔半晌,说:
“追求的过程对我来说也是种享受,容我说——绝非我故作大方,我不介意结果。”
“真能如此潇洒?”
“我的心在滴血。”天白捉弄自己地笑着。
“这种话敢不敢对翡翠说?”
“肉麻得我都不敢讲第二次。”
“那么把握你敢讲的第一次。”哲人仰头把环中酒一饮而尽。
“走吧!”
“终于肯回家了?”
“总要回家。”他吹口气。“我对阿美并无不满,我忍受不了的是她——太好了!”
“太好了也是罪?”天白笑。“如今女人真不易为。”
☆☆☆
两人离开酒廊,天色已暗。
“明天是带着希望的另一天,对吗?”天白说。
宿玉在家里闷了几天,简直是郁郁寡欢。可宜和哲人把她接出来,仍去惯常到的那家酒廊。
台上有个男人在唱歌,低低沉沉地仿佛在诉说什么伤心事。坐在一角的他们也只在喝闷酒,主要的是宿玉一直无法振作起来。
“下干天白找过我,是他告诉我你已3天没出大门。”哲人用轻松的口气说。
“明天我会上班。假期完了总要回去工作。”宿玉淡淡地说。
“心情好不好是另外一回事。”
“你会渐渐好起来,是不是?”可宜凝望着她。
“是。天白不了解,他太紧张。”宿玉说。
“我上台为你唱一首歌如何?”哲人半开玩笑。”你喜欢听什么?告诉我。”
“现在那人不是唱得很好?如怨如诉。”她笑。
“让我看仔细些,”可宜转回头。“下次邀请他到我们的综合节目里试试。”
“又一个明日之星。”哲人并不感兴趣。
那年轻男人从台上走下来,又有个女的上去。真是最佳勇气奖,荒腔走板,她居然若无其事。
“多几个这种不知自量的女人,这世界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可宜摇头。
“其实她很快乐,”宿玉望着台上。“她喜欢唱就唱,可能还以为自己唱得很好。”
“该有人告诉她实话。”哲人也摇头。
“不必太残酷。告诉她之后就等于夺去了她的快乐。”宿玉说。
“不告诉她岂不是对大多数的我们残酷?”可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