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不过忍一阵子,而她可能是一辈子。”宿玉说。
可宜和哲人都不出声了。
宿玉是有些感叹,她想起自己的事,他们都了解。
“天白知道我们来这儿。”可宜换了话题。
“他为什么不来?”宿玉问。
“你没有电话给他,他不敢来。”哲人笑。
“我给他那么凶恶的印象。”宿玉摇头。”他不来好些,面对着他,我心里压力大。”
“有什么压力呢?我不明白。”可宜说。
“我不希望他对我这么好,而目我肯定的知道无以为报。”她说。
“你对他讲过这样的话吗?”
“不止一次。”宿玉叹息。“他完全不明白,就算没有之浩也不是他,我跟他根本合不来。”
“他很执著。”哲人说。
“所以你们说我是不是看见他就情绪低落?我并不固执,只是不想勉强自己的感情。”
“之浩之后——你会还有感情吗?”可宜盯着她看。
“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谁知道明天的事呢?”
“还好。我以为你就这么一辈子了。”可宜透一口气。
“现在没有这么蠢的人了,我也不会。”宿玉说:“我很清楚的了解之浩已逝,再也不可能回到我身边。我很理智,也很现实,可是除了这两样之外我更有感情。目前我的压力是,感情上,我绝对容不下天白。”
哲人看看可宜,他们很明白,宿玉这么说就是这样,他们完全帮不上忙。
“或者——我们会再劝劝天白。”可宜说。
“没有用。他的固执比想象中更惊人。”哲人说。
“我怕又是一次悲剧。”宿玉摊开手。”大概我是不祥人,接近我的男人都没有幸福。”
“胡扯。之浩的事能怪你吗?”可宜不以为然。
台上的女孩子终于唱完两首歌自动下台。有人居然拍手,不知是喝彩还是倒彩。那女孩高兴得很,不理三七二十一的还团团鞠躬道谢。
“看。人不要不清醒、不要太精明才快乐。那女孩对所有掌声当成喝彩的照单全收,多快乐。”宿玉很羡慕。
“可是在别人眼中她却像小丑般的可笑。”哲人说。
“别人的眼光真的那么重要?”宿玉反问。
角落里一个男孩子站起来,很高大健壮,这种天气他竟只穿一件背心,手臂上、胸前的肌肉非常结实。他戴着墨黑的眼镜,背着吉他大步上台。
“你们看——”宿玉指着台上,整个人突然间像着了魔似的,手指还不住地轻颤。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个台上的男孩——那男孩——
哲人和可宜都惊讶得发呆,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台上那男孩竟有七八成英之浩的影子。
“他是谁?!”可宜忍不住问。
没有人能回答,那男孩已经开始自弹自唱了。
唱的是一首很冷门的欧西歌曲,旋律怪怪的,那男孩的声音也怪怪的,有点嘶哑,好像喊出来一样。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墨镜后面的眼睛也看不见,他给人一种强烈的神秘感。
“他——他——”宿玉喝一口酒,好半天之后才能镇定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他是真的像,是不是?”
“是。怎么有这么奇怪的事?”可宜皱眉。“连那冷冷的神情都像。”
“这男孩比较年轻,大概才二十一二岁,”哲人说:“风格颇独特。”
“我去问问。”可宜站起来,到一边的柜台去问酒廊的负责人。那么像英之浩,谁都好奇。
一会儿她回来,摇摇头又耸耸肩。
“他们不知道。这人今天第一次来,”可宜说:“真的,他令我震惊。”
“震惊已过,不要再研究了。”宿玉先收回视线。
他们都看得出她的言不由衷,她眼中跳动的问号和火焰骗不了人。
“问问也不妨,可以让他上节目。”哲人说:“而且这么像,你不好奇?”
“好奇是一回事,他又不是之浩。”宿玉说。
“他自然不是之浩。你才说过,之浩之后,你还会认识许多朋友。”可宜说。
宿玉皱眉,仿佛在矛盾。好一阵子之后才说:
“希望你们只是找他上节目。”
可宜笑着拍拍她的手,然后专心欣赏那男孩唱歌。他的神情除了冷之外,还有点反叛,眉宇之间有一抹不羁,而歌声的怪异——真像向人间提出控诉。
实在是个独特的男孩子,就像当年独特的英之浩。
男孩子旁若无人地自弹自唱了三首曲子,在掌声中走回自己的角落。他们看见,他是单独来的,他的面前只有一杯啤酒。
“让我过去。”哲人拿着酒杯站起来,慢慢走向那男孩。
男孩子很错愕的样子,哲人已递过名片。他看一眼,错愕之外更加添一抹意外。不知道哲人对他说了什么,他背着吉他,拿着啤酒随哲人回来。
“宿玉,叶可宜,”哲人指着她们介绍。“他是仇战。”
仇战。像他的人一般特别的名字。
仇战点点头,坐在哲人旁边。他的人很冷漠,一如他的外表,墨黑的眼镜后是一片深沉,他望望可宜,然后把视线停在宿玉脸上。
“我见过你?”他问得唐突。
“没有。也不可能。”宿玉强自镇静,莫非冥冥中一切自有注定?他说见过她?
“或者是。我才从美国回来两个月,”仇战说:”离开4年,这城市改变太大。”
“在美国念书?”可宜问。
“可以这么说。我并不只念书,我做一些事,也唱歌。我并不喜欢美国,所以我回来。”他说。
“因为家在这儿?”可宜又问。
“不。没有家人。”他冷淡地说:“我来自越南。”
“哦——”大家释然。
他的神情、他的模样、他的歌声都特别,像看透世情,看似反叛,又似控诉。他经过战火洗礼。
“以前来过香港?”哲人问。
“住过 3个月难民营。”他说:“万象深刻。”
“这次回来——为工作?”可宜问。
“有机会的话。”他不置可否。
“打算久留?”哲人问。
“看情形。”仇战望一眼一直不出声的宿玉。“如果可能,我想回中南半岛一行。”
“回越南?”可宜吃惊。
“捡回来的命我很珍惜,不会白白送死。”
“总有个回东方的原因。”可宜不放松。
“没有。”仇战心平气和。“我拿到了文凭,有了正式美国护照,我可以到任何我喜欢的地方,是不是?”
“可是想——找寻失散的亲友?”宿玉说了第一句话。
仇战意外地望着她好久、好久。
“只是做白日梦。我相信要找的人早已死了,她是我的姐姐。”他说:“我了解她,她不愿活着受那种罪的,她很刚烈。”
“她——像我?”宿玉犹豫一下。
“不。怎么可能?”仇战立刻摇头。“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她非常刚烈,你却柔。”
宿玉柔?恐怕他看错了,她也刚烈,她非常明白自己。可是——何必告诉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呢?
“你刚才说‘我们见过’?”宿玉说。
“我是有这种感觉,”仇战承认。“我已来了两个月,很有机会在街上遇到过。”
“也许。”宿玉不想深谈。
她突然觉得害怕,没什么理由,很突然的。
“我认为你唱歌的风格极独特,可有兴趣上电视?”可宜很了解宿玉。
“有钱赚吗?”仇战问。
“自然有。”哲人笑了。他喜欢仇战的直率。”工作得酬劳,天经地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