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明天要走了……”柳湘湘低了头,他的手臂猛地箍紧她,害她气息为之一窒。
“不必等到明天,脚长在我的身上,只要我跟你弟弟和夫君交代清楚,我凌四少半夜高兴,随时都会走。”
柳湘湘不再说话,只觉得疲弱至极的身子更加虚脱了。
进到客栈,本想直接上客房休息,偏偏客栈才腾出空房,伙计正在打扫清理。而正值晚饭时间,客栈大堂坐无虚席,凌鹤群只好扶柳湘湘坐到柳少观的桌子边。
柳少观已经叫好一桌酒菜,正和岳松扬一起干杯,见到柳湘湘坐下,立刻皱起眉头,唤道:“伙计,另外煮一碗白粥来。”
凌鹤群问道:“煮白粥,给谁喝?”
“给病人喝啊!太少了吗?那再叫个白豆腐、咸菜干,可以了吧?”柳少观故意倾身向前问道:“大姐,你在家不都吃这些东西吗?”
凌鹤群一拍桌子,怒道:“天天吃这些东西,不生病的人也生病了!从来没看过你这种没心没肝、没血没泪的弟弟!”
“呃!凌兄……”岳松扬又出来打圆场。“少观也是为大小姐好,大小姐体弱,饮食最好清淡为宜。”
“清淡?”凌鹤群指了满桌的菜。“哇!真是满桌佳肴耶!东坡肉、醉鸡、麻婆豆腐、红油抄手、毛肚火锅、过桥米线,这些都是清淡的菜色吗?”
“这些是我们自己要吃的,不是给大姐吃的。”
“小二,点菜!”凌鹤群懒得再和他们纠缠,直接叫菜。
“鹤群,我真的吃不下。”柳湘湘捣着肚子。“我吃白粥就好……”
“白粥吃不饱,你这两天身体弱,还是得吃些肉。”凌鹤群见她脸色不对劲,立刻扶住她的手臂。“你怎样了?”
“我……这里人好多,酒味好重……”话未说完,人就俯身一阵猛呕。
柳少观和岳松扬立刻跳开凳子,嫌恶地掩鼻转身,而客栈其他客人也向这边看来。
环儿跳下椅子,小小手掌轻拍着柳湘湘的背。“姐姐,姐姐,不吐了。”
“我没……”柳湘湘还想说话,不料胃中又是一阵翻搅,她抓紧凌鹤群的衣袖,俯身又呕。
“臭死了。”柳少观走开好几步,露出憎恶的表情。“我们还要吃饭啊!”
凌鹤群的身上沾了不少吐出的秽物,他眉也不皱,左手抱住柳湘湘孱弱的身子,右手以袖子揩尽她唇边的残渣,吩咐道:“环儿,你到外边把一把泥沙,把地上这些东西扫起来,会不会做?”
“我会。”环儿摇摇摆摆地跑了出去。
他再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用力放在桌上,大声喊道:“在场诸位兄弟,若有坏了各位吃饭的兴致,凌某在此请大家喝一杯水酒,表示歉意。”
话一说完,他立刻抱起柳湘湘,转向掌柜先生道:“你们最好已经清出上房,我现在就要住进去。”
“好了,清好了。”掌柜先生巴不得这个病女人快点离开大堂,忙为凌鹤群引路。
“凌兄,你不能抱她啊!”岳松扬追上前,一闻到呕吐物的腥臭味,立刻站住了脚。
凌鹤群头也不回。“那请岳兄过来照顾未婚妻啊!”
岳松扬双脚僵着在地上,不愿前进,却又满心不甘,不知如何是好。
“鹤群,放我下来呀!”柳湘湘小声地道。
“你走不动,我抱你比扶着你走路还快。”
那苍白的脸颊微微泛出一丝血红,她贴紧了他的胸,满足地闭上眼睛。
进到房间,他以脚踢上房门,把她放在床上后,就伸手去拉她的衣服。
“啊!你做什么?”柳湘湘急得举手阻止。
“帮你脱脏衣服啊!”凌鹤群快手快脚,没有停歇,一下子就解开她的腰带,剥下她的外衣。“还好,你没有流汗,不然连中衣一起换。”
柳湘湘脸红耳赤地躺下来,拼着力气想拉棉被遮掩,凌鹤群又是大手一挥,将一床温暖的被褥覆盖在她身上。
“你的衣服也脏了。”
他看也不看身上的脏污,只是盯住她红红的脸蛋。“你有止吐的药丸吗?还是有什么止吐的秘方,我去准备。”
“我没有药丸,如果要止吐的话,可以拿醋腌竹笋,不然拿山核、麦芽加糖熬成茶汤也可以。”
“我叫客栈帮你做。”
“不必了。”她唤住他的脚步。“我不会想吐了,方才空气混浊,才会想吐,而且吐出来之后,肠胃清空,倒觉舒爽多了。”
“是吗?”他走回来坐在床沿,拂去她脸上凌乱的发丝。“你可不要再吐得一塌糊涂,我没钱请人喝酒了。”
拂发的动作看似自然,但那指尖一触及她的脸颊,她登时全身一颤。
“你又怎么了?”
“没……”她慌张地转过头,手脚在棉被里发烫。“你去换了这一身衣服吧!”
“哥哥,姐姐,我来了。”门外传来环儿的呼唤声。
凌鹤群过去开了门,环儿背上背了凌鹤群的大包袱,手上捧了柳湘湘的药湘子,摇摇摆摆地走进来。
凌鹤群忙把他的包袱拎了起来,免得环儿重心不稳跌倒,忍不住又叹道:“小娃娃要来照顾病娃娃了。”
“环儿,你肚子饿了吗?”柳湘湘伸手把环儿到床边,又道:“鹤群,你也还没吃,你带她去吃饭吧!”
凌鹤群正背对她们换衣服。“这样好了,你也该吃点东西,我去叫他们煮碗瘦肉粥让你填肚子,再煮二个白水蛋。环儿,跟哥哥下去吃饭。”
“我要在这儿照顾姐姐。”环儿乖乖地站在床前。
“也好,我叫人把东西送上来。”凌鹤群望了一眼柳湘湘,语气平板的说:“以后就让环儿照顾你了,我明天就走。”“你真的要走?”她急得坐了起来。
“你不是叫我明天走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再不走,也要被你弟弟和夫君赶走,再说我们只是挂了师叔师侄的名分,非亲非故的,走在一起也不像话。”说完话时,他已拿着包袱走出房门。
“鹤群……”内心的激烈呼喊到了口边,只剩微弱的呼求。
“姐姐?”环儿走上前,从口袋拿出一条摺得整齐的小帕子,轻柔地往柳湘湘脸上拭着。“姐姐生病,姐姐不能哭。”“姐姐不哭……”柳湘湘虚软地躺了下来,泪水还是不断地流出,转眼间已湿透了小帕子。
*** 夜里,凌鹤群独坐房里,泡了一壶清茶慢慢啜饮。
柳湘湘和柳少观他们分住楼上两间上房,而他则窝在楼下这间小客房,准备明天天一亮,他就离去。
方才向柳少观和岳松扬交代一些事情,详细说明了柳湘湘饮食起居应注意的细节,只见他们一个满不在乎地听着,一个唯唯诺诺地点头,下一句却又听到他们谈到下个城镇的好酒和美女了。
为什么他还要生气?为什么他会这么气愤?
他们向西而去,他往东而行,从此谁也不管谁了,他到底还在生气什么?
门上传来细微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看,矮矮的环儿捧着一件湿衣裳。“哥哥,我帮你把衣服洗好了。”
那是他丢在柳湘湘房里,准备丢弃不要的脏衣服。他接了过来,发现已经拧得很干,奇道:“是你洗的?”
“环儿会洗衣服,我也帮姐姐的衣服洗好了。”她手上还捧着另一件衣服。“可是院子里没有竹竿,只好请哥哥自己挂在房里风干。”
“真是一个好孩子。”他伸手摸了摸环儿的头,他迟疑了一下,又问:“姐姐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