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掉了?”凌鹤群摇摇头。“一个是弟弟,一个是夫君,一听要照顾病人,溜得比谁还快,结果又是我这个当师侄的任劳任怨了。”
马蹄踏踏,不再有其它声音,驾车的和坐车的保持静默,各怀心事。
好一会儿,柳湘湘才又掀开帘子。“鹤群,你对他们太凶了。我弟弟并没有恶意,他只是不习惯和我相处,而且年纪小……”
凌鹤群抬了眉毛,不以为然地道:“你看他们对你是什么态度?当弟弟的避之犹恐不及,当夫君的只是图个飞天镖局女婿的名声,他们谁又关心你了?”
“其实,我也不需要别人关心,我生病了自己会照顾自己,你不必为我跟他们吵架……”柳湘湘低下头来。“那天晚上跟你胡言乱语,并不是要博取你的同情,我只是说说话而已。”
“我同情你?”凌鹤群哈哈笑道:“我从早到晚照顾你,又忙又累,我哪有心情为你吵架?”
“我是一路麻烦你了。”柳湘湘的声音愈来愈低。“少观是我的二弟,你对他这么凶,我对爹不好交代。”
“柳少观盛气凌人,我心里不爽,自教训教训他,又关你什么事?还有,你那个夫君畏畏缩缩……”
“我不认识他,他不是我夫君!”柳湘湘嚷了出来。
“你给我小声一点,喊痛了喉咙,他们两个笨蛋可不会照顾你,你就要一路痛到青城山了。”
“我不要他们照顾,你……你不带我上山吗?”
“既然两个替死鬼来了,我何必再那么辛苦呢?该是回家当我的四少爷了。”
“不行的!”柳湘湘慌了,顿觉无助。“你说他们不会照顾我……”
“你说你自己会照顾自己啊!随便病了,随便拿一颗药出来,一下子也死不了。”凌鹤群口气愈来愈坏。“而且他们两个人可以分工合作,再去买个丫环来,总比我一个人辛苦好多了。”
“可是……”方才她在车子里听到凌鹤群维护她,心里颇感安慰,以为他仍然会送她上山,可是现在怎么会这样呢?她企图挽回的说:“我内功心法还没有学全,你要继续教我。”
“师侄我才疏学浅,教不了什么功夫,你还是去和太师父学。”凌鹤群背对着她驾车,声音冷冷地飘了进来。
柳湘湘突然觉得全身冰冷,外头的热风也变成了寒风,她缩进马车里,拿起皮袄把自己蒙头罩住。
凌鹤群探头一看。“你冷吗?早叫你不要出来,看吧!又着凉了,不要蒙头,要闷死自己吗?”
她仍然没有拿开皮袄,只是侧过身去。
“我叫你拿开啊!”他粗鲁地拉开她的皮袄,蓦然瞥到一丝泪光。
她很快地背过身子,将皮袄拉拢盖在身上,没有说话。
“你……”凌鹤群本来还想叫她不要哭,一想到长相俊秀的岳松扬,心头又扬起一把怒火。
她爱哭就哭,她要生病就生病,反正自有夫君呵护,又哪需要他这个外人 嗦! 可恶!终于可以摆脱病娃娃了,他应该要开朗大笑,为什么心情还会这么恶劣呢?
回头挂在天上,天气燥热得令人气闷,朗朗晴空没有一丝浮云,一圈彩虹镶在太阳周围,泛出奇异的七彩光芒。
反常了!凌鹤群挥动马鞭,暗骂一声:“心情不好,连天象也变了。”
*** 黄昏时分,在城门口苦苦等待的岳松扬终于盼到马车的影子。
柳少观在客栈门外来回跺步,见到姗姗来迟的马车,不禁骂道:“走得太慢了,你可知我们等多久了吗?”
凌鹤群口里叨了一根稻草,看了一眼火红的天空。“奇怪了,天还没黑,你急什么?再说,如果我把你姐姐弄丢了,你不是更省事吗?”
岳松扬听了紧张,怕自己的女婿地位不保,想要掀开车帘子查看,却又不敢造次,只好笑道:“凌兄辛苦了,我们已经买了一个丫环,你就不用忙了。”
“好吧!”凌鹤群跳下马车,一见到门边的小女童,不觉瞪大眼。“小娃娃?你几岁?你会照顾大小姐吗?”
小女童怯怯地道:“我叫环儿,今年七岁,爷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七岁?”凌鹤群瞪向柳少观。“你们买了一个小娃娃来照顾大娃娃?”
柳少观把环儿推向前,“一时之间,哪里去买个聪明伶利的丫头,只好叫大姐将就一点。”
柳湘湘掀开布帘子,想要走下车,却只能虚弱地扶住车板,她勉强笑说:“环儿,你好可爱。来,姐姐问你,你爹娘为什么把你卖了?”
环儿低下头玩弄衣角,眼眶也红了。“爹说他要养三个弟弟,养不起我,可是娘一直哭,不让爹卖我……”
“说这么多干嘛?”柳少观厌烦地道:“环儿,快去扶大小姐下车。”
柳湘湘痴痴听着,看见瘦小的环儿,想到年幼的自己,心中感触良多。她吃力地爬下马车,一阵晕眩袭来,她差点站立不稳,环儿立刻上前扶住她,不料环儿又矮又瘦,不但支撑不住柳湘湘,反而被她一起带着跌下。
柳少观站得最近,只是迭声骂道:“笨!笨!”
岳松扬则是跳开一步,不是去扶人,而是怕被两个人压到脚。
凌鹤群一个箭步上前,左手拦腰抱住柳湘湘,右手拉起了环儿。“两个娃娃走路都走不稳,真是麻烦透顶。”
柳湘湘虚软地倚在凌鹤群怀中,两脚根本无立站立,只是靠他撑着她。“我……我很累……”
“男女有别,快放开我大姐!”柳少观大喝一声。
凌鹤群仍是把她抱得紧紧的。“好,如果我放开了,你们哪个过来扶?少观弟弟,你是血亲弟弟,扶一下姐姐不要紧吧?还是那个准备当夫君的岳兄?”
两人却又同时退开一步,叫道:“环儿快去!”
环儿才稳住脚步,又要回头扶柳湘湘。凌鹤群道:“算了,你年纪太小,做不了什么事,去搬车里头一个小箱子,小心拿着了。”
岳松扬微微不安地道:“这个……凌兄,大小姐好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这样公然抱着她,对飞天镖局面子说不过去。”
“叫你过来扶,你又不来扶,你要大小姐跌个四脚朝天,这样飞天镖局才有面子吗?”凌鹤群扶着柳湘湘往前走。“这……”岳松扬向着柳少观使眼色,小声地道:“你不是说她有痨病吗?他怎么还敢碰她?”
“是啊!她就是有病。”柳少观反而提高声音。“碰了也要跟着生病。”
凌鹤群回头笑道:“柳大少主,怎么我碰了你家大姐一个多月,一点也不会生病?难道是柳家人身体孱弱,特别容易生病吗?”
柳少观听了有气,大步就往客栈里头走,岳松扬却是变了脸。“你碰她一个多月了?”
“是啊!亲侍汤药,教武练功,扫粪闻尿,你要不要跟我学着点?”
“不了。”岳松扬慌慌张张地走了进去。
“鹤群……”柳湘湘涨红了脸蛋。“你不要胡说。”
“怎么?你也怕被我败坏名节吗?那你就不要给我生病啊!”
“哥哥,你好凶。”环儿拉拉凌鹤群的袍子。
“环儿。”柳湘湘撑着力气,微笑道:“哥哥他不凶,他只是累了,姐姐生病不能陪你,你要乖乖听哥哥的话。”
“我凶不凶关你们什么事?”凌鹤群一面扶住柳湘湘,一面留意环儿摇摇摆摆的脚步,不禁又叹道:“我是犯太岁吗?大娃娃和小娃娃一起来,把我折腾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