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平无动于衷。“我想我跟佩华都没有真正的好好爱过对方吧!我给她一巴掌,她还我两巴掌,谁也没有心疼谁,这叫什么爱!结束了,对大家都好。”
“你那张嘴巴找借口第一名,离家出走有借口,移情别恋有借口,错的都是别人。” 小方一边说,一边换衣服。
“干嘛?你也要出去呀?”
“我爱屋及乌,既然你跟佩华结束,我就陪你关心那个可怜的女人,顺便看清楚什么叫温柔的味道。”
“不必,回你的被窝里去!”
小方嘻皮笑脸的说:“没有女朋友,闲着也是闲着。我还没仔细瞧过那个可怜的女子,我倒真想看看她是什么魁力把你跟佩华七、八年的感情打垮的。”
罗平不高兴的发动引擎。“我跟佩华的事,和她无关。”
韩梅噙着泪,将小强抱回到寝室。
“我恨美国人……我背了好多英文,两次他们都不要我……我睡觉都在背……我还学会美国小孩的样子……我哪一点不好,我长得又不高……我才念小学一年级……”
“小强!” 韩梅的泪盈盈地挂在睫毛上,心里有着发颤的痛。“不准你再谈这件事!当孤儿并不丢脸,莉奇姊姊是孤儿!妈妈也是孤儿!我不准你再哭着去求人家!听到没有?妈妈不准!” 韩梅突然哭出声,倚在床杆旁。
“妈妈不是要骂你——你知不知道你挂着眼泪在外国人面前,又摊手又耸肩的样子,妈妈看了心里多难过……”
念中望着小强。“领养领养!妈妈哭了你高兴了吧!你最讨厌了!”
“不要骂小强。” 韩梅用衣角拭小强的泪,声音也恢复了正常:“念中,念心,萍萍,衣服换好出去,你们的舅舅跟妈妈快来了。宝儿你穿好衣服,妈妈带你跟小强出去玩。”
莉奇低头看书,见罗平、小方进来。莉奇欣喜的站起来。“嗨!罗平!”
罗平四周张望了一下。“韩梅呢?”
莉奇促狭的,坐回地上。“这儿就这么大,你不会找啊,眼睛是干什么的?”
罗平笑了。“给你介绍,小方,我们报馆同事。”
莉奇抬了抬眼,半敷衍的:“崔莉奇。”
小方伸出手,莉奇皱了皱眉。“干嘛?握手啊?免了啦。”
“礼貌嘛!握一下吧。” 小方说。
莉奇斜看了小方一眼。“吃豆腐啊?”说完吊儿啷当的伸出手。“吃吧,这只手又白又嫩。”
小方笑着,还没握到,莉奇手已缩回去。“动作太慢,找另外一只手去吃豆腐吧!”
“喂!我妈虽然没把我生得帅点,不过,这张脸,也不至于像个色狼吧?”小方说。
莉奇瞄了小方一眼。“待会儿拿个镜子,你自己瞧瞧吧!”
韩梅带着宝儿,小强走向罗平。罗平还未开口,小方已自我介绍,带着善意的微笑。“还记得我吗?在火车站,我叫小方。”
韩梅困窘地望了罗平一眼,再望望莉奇。“我有点事跟罗平谈,麻烦你……”
莉奇挤挤眼。“去吧!小强和宝儿就由我……”
“交给我和崔小姐吧!” 小方趋前一步笑嘻嘻的一把抱起宝儿。“对付小孩我是一等一的。”
“你们分手,是因为她误会我?”
“不能算误会,除了我妈妈——”
罗平点了一支烟,目光放在韩梅脸上,尴尬的笑笑。
“这句话说起来有点肉麻,我还关心过一个人。” 罗平放在韩梅脸上的眼光没有转过;韩梅失措的低下头,罗平忙把视线挪开,喝了口咖啡,窘窘的一笑。
“扯了半天,重要的事还没说,董先生打电话给我,说你妈妈……董先生希望我……”
“董先生是什么人?他叫你去看那个怪老头你就去,他叫你传话,你就乖乖的传,董先生!董先生!你还没成年啊?”
“罗平!”
“不必讲了,我晓得啦!叫我回去。”
韩梅小心翼翼的望着罗平。
“罗平!我是当过妈妈的人,任何风吹草动,打个喷嚏,做母亲,那颗心都会挂在那儿疼好久的,你不要嫌我啰嗦,我……”
罗平又打断韩梅的话:“是非黑白你当我小孩分不清楚呀?佩华、小方没讲错,我是自私,看到他们父子跟八国联军似的瓜分我妈妈,我心里那股呕气就会上来。我会搬回去,不要再搞得一副小老太婆的样子,讲母爱多伟大的话给我听了。” 罗平那双大温热的手,突然紧紧的握在韩梅那双枯瘦干黄的手上。韩梅羞涩的低着头,那份失落已久的宁静竟在此时慢慢地窜升而起。
小强骑在小方肩上。宝儿牵着莉奇,抬头笑嘻嘻的说:
“莉奇姊姊,别人会不会以为你是我妈妈,小方叔叔是我爸爸?”
“宝儿,你要我给你一巴掌是不是?胡说八道什么你!”
小方笑呵呵的。“我都不介意,你生什么气呀?女人要有温柔的味道,人家韩梅就是那股味道把罗平弄晕的。”
“韩梅要弄晕罗平,我可没兴趣要弄晕你。什么女人味道!你把我当男人看好了。”
“我是没把你当女人看。换上双球鞋,带顶鸭舌帽,大概就没人当你是女人了。”
骑在小方肩上的小强幸灾乐祸的:“院长每次都说莉奇姊姊像个男孩子。”
宝儿天真的插嘴:“妈妈从来不骂我们,也不会凶凶的讲话,她好温柔。”
莉奇瞪着小强、宝儿。“下次莉奇姊姊买东西,没有你们两个的份了!没心肝的,长大了一定是忘恩负义的两个小王八蛋!”
“看看你哟!将来嫁人当了妈妈,孩子一定被你教育成不良份子。”
莉奇指尖朝小方额头用力点,大声地:“姓方的,又不是嫁给你,我养出杀人犯的孩子,也用不着你张嘴巴呱呱叫。”
“公共场所,装点淑女的样子嘛!走走!今天我请客,以上你说的任何粗鲁对白,我负责替你宣扬出去。”
“妈妈,刚才你看到爸爸了吗?”
“不要胡说了!谁是你爸爸?那个邋遢的男人?
少可笑了,你爸爸早死了。”
萍萍大声的叫嚷着,将床上新买的玩具往地上扔:“他是!他是!他是我爸爸!”
“学校老师怎么教你的?教你跟妈妈顶嘴!教你把东西随便乱丢!捡起来!”
“我不希罕那些东西,我要爸爸!”
秀玲气得一巴掌打在萍萍脸上。
萍萍倔强的表情,坚持的望着秀玲。“打耳光也没有用了!——他是我爸爸。”
秀玲望着萍萍,心疼又好气,点了根烟,颓丧的坐在床沿,突然放声痛哭,似觉肝肠寸断。
萍萍倔强的神情消失了!捡起地上的玩具,慢慢走到母亲面前,歉意而委屈的对着秀玲。“妈妈!我把玩具捡起来,如果你说爸爸死了……那就算……就算爸爸死了……那个人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干干净净……那个人不是……。”
虽然母女间为着萍萍的爸爸闹得不太快乐,可是亲情却是一道不止息的清流,在母女间流动着。
黄昏来了,秀玲忍着心疼把萍萍送回育幼院。
韩梅穿着睡衣,望了每个孩子都睡着了,关上灯,突然听到轻泣声。
“怎么回事?谁在哭?”
念心小声的回答着:“妈妈,是萍萍,为她爸爸的事。”
韩梅走到萍萍床边,萍萍突然抱住韩梅,抽泣着说:“我爸爸好可怜,我妈妈也好可怜,他们都好可怜——。我妈她是为我活下去的。可——我也不能不理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