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夜里,沈莎莎总会因为心底的不快乐而彻夜失眠。失眠之后,便是掉一夜的眼泪。
最近,沈莎莎的眼睛总是带着一圈红肿,高高肿起如迷你荷包蛋似的眼皮,遮去了眼中原有的明亮动人,取而代之的是让人难以忽略的憔悴。
与沈莎莎感情甚笃的女佣阿香,就曾开玩笑地间她:「莎莎,你最近怎么啦?不是带着两圈大黑轮,就是带着两颗小荷包蛋出门见人?怎么,打算改行当厨娘,不当保母啦?还是晚上做贼去了,睡眠不足?」
待她一向慈蔼的陈妈,反应更是夸张,她自作主张地以为:「你这孩子是不是因为自怜孤儿身世,在夜里头躲起来偷哭啊?还是感情上出了什么事情,没有人可以倾诉?别怕,陈妈疼你,你跟陈妈说说吧!」
面对这些充满关爱的探询,沈莎莎除了报以苦笑,实在无言以对。
沈莎莎暗地里将自己所受的内心煎熬与外在折磨,通通归咎到厉凡刚身上。毕竟所有坏情绪与坏遭遇的起因,都来自这个磨人的老板。
沈莎莎胡思乱想一阵之后,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她连忙拭净脸上的泪痕,披上外套应门。
门一打开,沈莎莎的泪水又险些不受控制流下。她低下头喊了声「厉先生」,犹豫了半晌才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浑身酒气的厉凡刚,静静地瞅着沈莎莎,不说话也不动作,像一尊石像伫立在她房门口,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暗中。
沈莎莎不自在地拉了拉衣领,又低头吸了吸鼻子,心里感到无端别扭与巨大的惊慌。
「你哭过?」厉凡刚一开口便直捣核心。
「没啊,有点小感冒。」沈莎莎连忙否认。
「感冒得这么严重,连眼睛都红了?这是哪一型的流感病毒?」厉凡刚打死不相信。
沈莎莎一抬头,便狼狈地撞进厉凡刚布满温柔的眼里,却还要嘴硬。「这……不、不干你的事。」她想了想,觉得这样无礼的语气似乎不太妥,连忙改口说道:「我是说……员工生病一向不干老板的事。谢谢厉先生关心。」
「你可不可以别再喊我厉先生?」厉凡刚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
沈莎莎狡黠地微微一笑,换了个称呼。「是,老板!」
厉凡刚也被她天外飞来一笔的聪明应变给逗笑了。话锋一转,他直截了当问:「那天晚上,是你闯进我房里?」
沈莎莎怔了会,决定坦白招认。「是,不小心撞见了你的『好事』。」
「所以……你伤心、难过、失眠、魂不守舍,而且还夜夜哭泣?」厉凡刚自作主张地认定。
「不!不是。」沈莎莎在黑暗中红了双颊,却还要否认。
厉凡刚往前逼近几步,将沈莎莎逼入房内,也顺势反手带上房门。
此刻,两人都笼罩在同样的黑暗中,窗外隐隐透入的天光,让他们对视着的双眼显得格外明亮。
沈莎莎的房内很安静,只听得见彼此交错吐纳的呼吸声,短促而仓皇,急切而热烈,再无其他声响。
「你是。」厉凡刚不由分说将沈莎莎揽进怀中,他体内残留的酒精,仿佛将彼此的温度与心跳都增高增快了不少。
「不……」沈莎莎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臣服在自己对厉凡刚炽烈的感情下,静静地感受这渴望已久的拥抱。
沈莎莎深深地体悟到,这个不陌生的男人、不陌生的体温、不陌生的怀抱,却带来一种全然陌生的相处方式与感觉。
厉凡刚低下头,轻轻啄吻着沈莎莎的额头与鼻梁,笃定地说道:「你应该很想念我的吻……」
不容拒绝地,厉凡刚霸道而温柔地覆住沈莎莎柔软的唇。
这阔别已久的吻啊!与初次那略显促狭、玩笑的亲吻是那么不同。
蕴含了浓浓的思念与渴慕,还有强烈压抑过后的满足。
这是情投意合的一吻。
沈莎莎生涩地随着厉凡刚的动作回应着,终于确定这个男人的确主宰着自己的心跳频率与爱情。
「是的。我想念你的吻……」沈莎莎含糊不清地在厉凡刚的亲吻中,承认了自己的爱情。
即使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感觉对了、频率对了,在爱情里,仍有相互吸引的可能……
第五章
坐在位于安静街角一隅的地中海式小餐馆里,沈莎莎嘴边偶尔噙着一抹温柔灿烂的笑容,像是冬日里的和煦阳光;偶尔又换上一副忧愁抑郁的模样,眉头紧蹙。
餐厅的主人是沈莎莎从小一块儿自孤儿院长大、情同姊妹的好友骆燕飞。
她替沈莎莎端来一杯刚烹煮好的药草茶,坐在她面前,直视她的双眼,快人快语地指陈:「你、恋、爱、了!」
沈莎莎保持微笑,不承认也不否认。「你转行当算命师啦?」
「别忘了,我一直是个敏锐的观察家。」骆燕飞笑开了一张可爱的圆脸,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身上的手制围裙。
「是吗?我以为你只对烹饪有天赋呢!」打扮时髦悧落的褚虹秀,穿着一袭高级套装,一手拎着公事包,另一手拿着厚厚的资料袋,突然出现在两人身旁。
「你终于出现啦!」沈莎莎转过头,朝褚虹秀丢出一个更灿烂的笑脸,起身紧紧拥抱她。
互相拥抱,一直是她们三人见面时的习惯。
即使分居在台北各处,久久才有空见上一面,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她们,感情依旧比亲姊妹还像亲姊妹。
「什么叫做我终于出现了?这个新工作之前,我可是一直住在同一个地方,也一直待在同一家公司里!哪像你们两个,一个老是离开台湾四处学习料理,一个突然搬了家又换了工作。我啊,算是稳定性最高的一个了。」褚虹秀笑着抗议。
「可是我们三个,工作最忙禄,最常出差的就是你啊!每次打电话给你,不是在美国,就是在欧洲,要不就是在日本……」沈莎莎叨念着。
骆燕飞起身为褚虹秀张罗饮料,褚虹秀则忙着将拿在手上的—叠资料收进随身公事包里。
「为了更上一层楼,这些忙禄都是必要的。」褚虹秀在非常年轻的时候,便为自己设定了终有一日要出人头地的志愿。
沈莎莎笑着摇头。「你噢,还真是个卖给工作的工作狂呢!真想知道你的新老板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可以让你这么奋不顾身?」
「其实我的新老板,你早就知道了……的确是他改变了我的人生志向,也扭转了我的价值观。」褚虹秀眼里添上一抹黯淡。
骆燕飞也为褚虹秀端来一杯新烹的药单茶,不太惊讶地说:「原来,你现在真的如愿为那个人工作?」
「嗄?你真的进了那家公关公司啊?」沈莎莎睁大双眼。「这样好吗?感觉上有点冒险耶!要是你受到二度伤害怎么办?」
褚虹秀轻呷一口药草茶,气定神闲地回答:「不会的。犯第一次错,叫做不小心。同样的错再犯第二次,那就是笨了。你们觉得我像个笨蛋吗?」
沈莎莎与骆燕飞对看了一眼,同时摇摇头,异口同声地说:「不像。」
「但,人生总是充满意外。」骆燕飞说了一句有点哲理的话。
「意外发生的时机,总是不能预料。」沈莎莎也补了句同样有点哲理的话。
「喂!你们两个……」褚虹秀抗议了。
「纯粹忠告。」骆燕飞朝她一笑。
骆燕飞在三人之中年纪居次,比褚虹秀小了点,又比沈莎莎大了点,但她的思想与处事却较成熟圆融。「玩火容易自焚,你得小心点,别想硬碰硬,偶尔以柔克刚还是很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