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错了一件事,崔二。」谢木栋过了良久才缓缓说道。
「什么事?我洗耳恭听。」崔二眼睛一亮。难道说,他料错了?
「张来福是我们府上的总管,是我的小厮、伴读,但他不是奴才。」
不是奴才。这四个字钻到了正在隔壁房的叶清越耳里。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令她感动了。原来从小到大,他真的从没有看低过她。
这样一个男人,一直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她?
她低下头,滚热的液体在眼眶中转来转去。
这个男人值得她冒上一次险,不,她不能让他受这个卑鄙小人的威胁。
为了让她走上楼,她脚上的绳子已经解开,她只要能够逃出去就行了。
她看看四周,眼下只有两个人,而且窗子就在眼前。
说时迟,那时快,她猛地跳了起来,撞开一个人后就朝窗口跃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窗不是一条河,跳下去大概不会死吧。
另一个人大叫一声,伸手想要抓住她,可惜晚了一步,就看到她直直地掉了下去,噗通一声掉进冰冷的河水里。
这一声巨响让坐在三楼的崔二与谢木栋都吓了一大跳,只见有人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一脸惊慌地说道--
「不好了,他跳下去了。」
谢木栋看崔二脸色一变,他大步冲上前,一把揪住那个人,「你说,谁跳下去了,是不是张来福?」
「这个……」那个人一双眼睛落在正欲逃跑的崔二身上。「不能怪我们,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真的是他!
谢木栋推开窗子一看,只见一袭黑色的衣服在河水中若隐若现,一旁有人正试图放下小船来救人。
他顿时眼前一片金星乱闪,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回过头来,双目赤红地对着崔二撂下狠话,「姓崔的,他若有什么事,我要你用命来赔!」
说罢,他纵身一跃,也从窗口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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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河水比想象中还要冷,冷得刺骨,皮肤就像有火在烧一样,那是痛苦到了极致的感觉。
原本还想努力挣扎的叶清越这才发现,自己这种一时冲动的行为其实是多么的愚蠢,虽然这河并不深,但是水浸湿了棉衣,让她像穿了一件厚重的盔甲,根本就动弹不得。
更何况她手还被捆住了。
这就是被人塞在冰箱中的感觉吧,要是真的就这样冷死了,自己可真是无敌倒楣呢!无私一次,就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眼前忽有人影晃动,黑暗的水中,好像有光在头顶上闪耀。
是不是小黑与小白来接她了?
这一次,她可能真的要在冥府与小黑、小白做伴了,永远地做伴了。
只是,临死之前,她还没来得及和谢木栋说--
我喜欢你。
双眼一闭,她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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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谢木栋将叶清越救上岸的时候,她已经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脸色一片惨白,嘴唇发紫,嘴巴里还塞着布,浑身上下一丝热气都没有了。
谢木栋看到她这样,心头彷佛有一头野兽在叫嚣,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让他心痛欲死。
不要有事,不要有事。他在心中祈求着。
取下叶清越嘴中的布,俯下身子探她鼻息,几乎感觉不到一丝呼吸。
他抱着这具几乎冰冷的身体,忍不住悲从中来,大叫一声,「不!」
「大少爷,大少爷。」
有人在叫他。
谢木栋抬起一双失魂落魄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大少爷,他还有救!」
「还有救?!」他抓过那个人,粗着嗓子问道:「怎么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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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晚晴楼最近的君临客栈上上下下都忙得人仰马翻,先是谢家大少爷抱着一个全身湿透的人冲了进来,包下整间客栈,赶走了所有客人,然后客栈里所有的小二都被叫去烧热水、买衣服、请大夫、抓药……
还好,忙了一阵子之后,客栈终于安静下来,掌柜的与小二们个个松了一口气。
谁也不敢去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落水的总管也不至于让谢大少爷紧张成那副样子,彷佛随时都可以将妨碍他救人的人一把捏死。
掌柜的抓起一块布擦着从额头滚滚而落的冷汗。
「掌柜的。」一名伙计唤着他。
「住嘴!」想也不用想,这些人和自己一样,满怀着心思准备乱嚼舌根,但他可不想被谢大少爷听见那些猜测,拆了自己的客栈。
因为,那个大少爷生起气来的样子实在是恐怖得很啊!
继续擦汗。
「掌柜的。」还是在叫他。
「我都说了,住嘴!」没看出他其实心情很差吗?
「掌柜的,我只是想告诉您,您手中拿的是抹布。」
「……」掌柜的脸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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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客栈最大的一间客房里,湿透的衣服散落了一地。
谢木栋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张来福,湿透的衣服被他脱掉了,衣服下面的是让他头脑发晕的真相。
「女的?妳居然是个女的?!」他迟疑又惊讶地看着这张苍白的睑。
过去种种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重新上演,和他斗得不亦乐乎,能够让谢府上上下下赞不绝口的张大总管,居然是个年纪不过二十的女孩!
他应该万分高兴才对,只是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惭愧,这么多年来,他就这样有意无意地输在一个女孩手下?!
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为什么会来到谢家呢?
「我有许多的秘密,就是不告诉你。」
耳边又响起她在茶山说过的话。
她有许多的秘密?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谢木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这个只穿着干净单衣的人儿拥在怀中,冰冷的身体正因自己的体温而回暖。
看着红晕渐渐地回到她脸上,听到那原本几乎消失的吐息声渐渐变得深沉,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回到了胸口。
她活过来了,怀里抱着的不再是一具冰冷的身体,而变成了一个软玉温香的可人儿。
紧紧地抱着她,好怕自己一松手,她又会消失不见。
怀中的人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静静地躺在他怀中。
可是他的心依然隐隐作痛,只要想到当时的情形,心脏就会再一次的裂开。
「为什么,妳为什么要那样做?」他喃喃地说道。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狡诈的张来福居然会用这么激烈,甚至是愚蠢的方法来阻止崔二的卑劣手段。
「妳不是很聪明吗?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不就是贡茶的头衔吗?不就是茶花的秘密吗?比起妳来说,那些算什么?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比不过妳生动洒脱的样子,都比不过此刻在我怀中那样真实、具体的妳。快一点醒来吧,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窗外,天亮了又天黑,更漏一直滴滴答答地在安静的院落里响着,太阳照着树枝的阴影在窗纸上不停地移动着,她始终都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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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越,要妳买个煎蛋饼,妳买成晚餐了!」叶清灵从被窝探出头来看着她,有点不耐烦的抱怨。
「姊,妳见了我不吃惊吗?」叶清越有些愣愣地说道。她死而复活,为什么现在还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