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好吃惊的?妳不就是被大雨困住了吗?所以才回来晚一点。」叶清灵从床上坐起来,伸出手在她头上打了一下,「小姑娘,淋点雨把头脑淋坏了吗?」
被大雨困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叶清越的头脑乱成一团,她跑到镜子前看着自己,只见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十二岁小女生出现在镜子中。
她回来了?还是其实她从未离开?
叶清越模模糊糊地走到姊姊的床边坐下,姊姊在对自己笑,那笑容是这样的真实,电脑就在书桌上,一打开就是游戏图画做的桌面,自己的悠游卡,学生证、租来的小说都还摊在一边,凌乱一如自己离开的时候。
这一切都好真实,就连空气里的汽油味都是那样的明显。
那自己记忆中的明朝与谢家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元宵节的灯会、茶山上的吻,还有已经长大了七年的心灵,都依然那样真切地存在。
「姊,妳有没有听说过那样的故事?」
「什么故事?」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就是妳以为过了很久很久,但是对某些人来说,却只过了短短几秒钟。」
「妳到底在说什么啊?不过妳这样说,我倒想起一个故事来。」
「什么故事?」
「庄生梦蝶,不知是庄生化蝶于梦中,还是蝶梦到自己成了庄生。」
那此时的自己是在梦中,还是梦中的自己回到了过去?
叶清越抱着头低低地呻吟了声,头好痛。
心也好痛,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谢木栋,阵阵抽痛便从内心深处不停地涌出。
如果这真的是个梦,这场让人刻骨的恋爱为什么那样的鲜明?
「清越,妳怎么了?」
「我有点头痛,想睡。」
「那就睡吧,睡醒就好了。」
姊姊,我好害怕一睡着就再也见不到妳了,就像我一觉醒来就见不到那个人一样。
真的很害怕这种感觉,姊姊,我不想离开妳,我也不想离开他。
我到底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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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醒一醒,不要再睡了。」
叶清越模模糊糊中听到嗡嗡的声音,她奇怪地想着,有什么苍蝇是一黑一白两种颜色?更加奇怪的是,她为什么一直都是糊糊的呢?
她猛然睁开眼睛,眼前居然又是另一个景色,阴气森森,鬼影幢幢,不用说,这里是小黑与小白的地盘。
眼前这两只美丽人形大苍蝇,就是那两个冥府乌龙公务员。
「死小黑,臭小白,你们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哇--」
「不准哭。」
「不许叫。」
一黑一白两鬼立刻伸手捂住她嘴,现在很有经验了,不想让这可怜的新宿舍也发生倒塌事件。
「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叶清越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我怎么又回到这里?」
「其实,这是妳在作梦。」
「第三个梦。」
「世事不过一场大梦。」
「我们都在梦中。」
「你们在说相声吗?」叶清越看着这两个正在一唱一和的鬼。「请用非哲学、通俗易懂的话来说明我现在的处境。」
「简而言之,就是妳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一、回到明朝;二、回到现代。」
「我可以回到我十二岁的时候,和我的家人在一起?!」叶清越从床上跳了起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其实不太可能。」小黑低下头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窘迫,「我们只有能力让妳回到现代,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人伤心是吗?」
小黑与小白相视无语,显然答案就是。
叶清越低下头来,回到现代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吗?就算不能以叶清越的身分回去,但是她还是可以去看望父母与姊姊,还可以使用电脑之类便利的生活设备。
不用再去井边打水,不用自己动手洗衣服,不用在三九寒天里只能抱着棉被取暖,不用盛夏之中自己摇扇子直到手腕酸痛。
「我想……」为什么这句话就是说不出口呢?
若是从前的她,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可是现在--
谢木栋这个名字如同一粒种子掉到她心里,经年累月浇灌着,渐渐地发了芽长成了一棵树,虽然未能参天,却也已经塞满她整颗心,没有一丝缝隙。
她真的能够抛下他,假装一切没有发生,假装自己不曾爱上他,假装自己不会心痛、不在乎她可能带给他的伤痛?
她做不到!
「我要……」她抬起头来看着一脸期待的两个鬼,「我要回明朝,回到谢家。」
如果这是月下老人为她牵的命定红线,她就要将他牢牢地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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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你到底看出些什么没有?」
「这个……」
「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醒?」
「那个……」
「大夫!」
面目狰狞的男人一声吼叫,吓得手中银针都在抖动的大夫可怜兮兮地说道,「大少爷,这位姑娘呼吸平稳,脉搏正常,没有问题。至于她为什么不醒,我想她是睡着了。」
「睡着了?!」谢木栋一把抓过大夫的衣领,「那她什么时候会醒来?」
「老夫才疏学浅,不如……不如求神问卜一下?」
这天,第一百零一个大夫被赶出谢府。
谢府的气氛一直处于极其低迷的状态。
张来福是个女子的事实,在她昏迷不醒的情况之下,被大家忽略了。她这种舍身为主的忠诚精神,在谢府被流传成了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
丫鬟们一说起这件事,就搬出花木兰的头衔给她戴上,而在小厮们心中,长相秀气又强悍能干的总管大人,原来是个女子的事实,让他们在震惊之余,也多一个崇拜与暗恋的对象。
据说,谢府的老爷与夫人也十分感谢张来福这种奋不顾身的行为,正秘密计画着等她醒来就要收她做干女儿。
就这样,一个明朝版的孟丽君加花木兰的泉州新传奇正在诞生中。
只是,谢木栋完全不关心这些,他的心像被谁从胸腔中拿走了一样,正处在空洞状态。
他除了日常工作之外,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守在张来福房里,对着昏迷不醒的她说话。
「妳还记得妳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事吗?那是一个冬天,我还在想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可爱的小男生。
「其实我每次替妳受罚都有点心甘情愿呢,一想到妳那么瘦的身体要挨板子,那个时候我就对自己说,不如我来替妳吧。
「也许妳不会相信,我其实真的有打算和爹娘说,就算妳是个男人,我也要和妳在一起。
「真想不到,妳会为了我这样做。求求妳,快一点醒来。
「我只要妳醒来……」
第七章
叶清越站在窗边,身后是一黑一白两个鬼影,他们其实都淡得像烟,在阳光之下更显得不存在。
叶清越抽泣着转过身来,「小黑,小白。」
「妳要想好哟,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小黑与小白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她想好了,没有什么好犹豫不决的。
也许人生总要冒上无数次险,把对未来的期待放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只要他就是红线那一头的人便没有什么好迟疑的。
「嗯。」叶清越点点头。
灵魂离开身体之后,现在又要像硬被塞进盒子里一样挤进去,这种感觉很奇特,她虽然曾经经历过一次,但还是很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