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不敢!”卓尔莽一咬牙,全豁出去了:“绿柔格格是正白旗查良尔亲王的独生爱女,自小和王爷订有婚约,而且在当时他们才貌双全,站在一起宛如一对金童玉女。绿柔格格尤其尊贵,是先皇皇太极的皇后大玉儿那边的表亲,长得漂亮又善骑射,那金翎箭的本领高超得族中多少勇士都比不上。偏偏在先皇大举入关之前,查良尔氏上书劝阻,力谏先皇不可贸然出兵,残民以逞己之心。先皇一怒,认为出师之前,查良尔氏妖言惑众,有通敌叛国之嫌,罪无可赦,所以下令将正白旗一族八百多口全部斩首示众,无一生还。
“绿柔格格听说在那场大屠杀中被乱刀砍死,也有人说长得美若天仙的她,必是羽化升天,回返天庭了。当时她才只有十七岁,遭遇却是如此凄惨!还有人说查良尔氏在行刑之前,狂叫先皇无仁义宽厚之心,终其一生必无法逐鹿中原。所以先皇费尽一生心血,始终无法攻进山海关,死在关外。不过不管如何,王爷和绿柔格格的婚事自然是取消了,没多久,王爷就娶了福晋。绿柔格格的事也没人再提起了。”
明骥这才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难怪,她要把小怜训练成专杀八旗统领的杀手!因为她恨透了旗人,也难怪阿玛对她如此忌惮,甚至有些不忍下手。可是,要是在一个月内找不到她,自己和小怜就非死不可,这岂是我心所愿?!
他沉吟不语,还无法查清思绪时,卓尔莽又开了口:“贝勒爷,当年的事牵连甚广,其中疑云满布。不过王爷却深信当时位高权重的查良尔氏是遭人嫉妒,在先皇面前被密参了一本,所以才会满族被歼灭。那刺客若真是绿柔格格化身的,咱们可得特别当心才是,她八成认为咱们王爷是密参他们族人的凶手。”
明骥嗯了一声:“当年的案子由谁判的?”
“当年执掌宗人府的人罗!不过由谁判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皇下令抄斩了他们全族,谁敢有什么意见?”卓尔莽理所当然地说。
明骥又是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才问:“那宗人府里应该还是有登记在案的吧!全族人获罪,这么大的一件案子,不可能只凭一个人的命令说了就算!要是先皇一意孤行,那皇太后应该也会动止吧!”
卓尔莽撇了撤嘴,想起当年屠杀的景象,心头还是有些惋惜。砍杀汉人是一回事,残害自己满人在他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先皇当时只想逐鹿中原,南下称王,哪管得了那么多?!谁要敢说一句出师不利的话,往往就要人头落地,就连皇太后也无能为力。何况查良尔氏治军甚严,深得民心,先皇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种事宗人府也无可奈何。不管怎样,宗人府总会留下一两卷文件是和当年有关的,仔细找找应该会有。”
“嗯!多谢你啦,我和小怜这回要是能够不死,你的功劳最大。”明骥匆忙翻身上马,双手一抱拳,便策马飞奔回京城,留下卓尔莽一头雾水站在草地上,兀自茫然不解地摸着自己的大头,不知道自己究竟帮上了什么忙。
第八章
汉阳一瞥见宛奇的身影,忙向倚在床榻上的无欢说声抱歉,转身便往后院走,匆忙得连无欢都来不及问为什么,他就已经躲回自己的天地了。
其实,连汉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这俊帅顽皮的小兄弟,竟会有一股爱恋欢喜的感觉发自肺腑。他害怕极了,这证明他在人格道德方面有偏差吗?在这种发觉兄弟情谊已经变质的情形下,他宁可距离宛奇远一点。
回到自己房内,才发现一个人的生活是那么孤独!在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了宛奇的陪伴,就连这间屋子也处处充斥着他瘦削好动的身影。而今,失去了他,连灯看起来都变得孤寂了。十多年来他从未感到如此寂寞过,尽管他已尝遍了拥有后再失去的痛苦滋味。
汉阳猛地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找回小怜对他来说就已经够了,他的确应该马上离开鄂亲王府,马上离开那令他方寸大乱的好兄弟!
“对,就应该这样做,我早就应该这样做。韦福,韦福,我们赶快收拾东西,明天就回扬州去。”
他边说边走近大门,打算再唤韦福时,门却被人一把推开了,一张清灵秀气的脸顿时出现在他眼前。那正是他避之犹恐不及的宛奇,他的心骤然失去了控制,讷讷地想要解释什么。
“呃,宛奇,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要告诉你……”
婉绮闪着那双欲夺去他呼吸的大眼,泪光迅速燃亮了她愤怒的脸庞:“你打算要离开了是不是?若是我今晚没到这里来,你就要不告而别了是不是?你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心里啊?”
汉阳见他哭得伤心,顿时手足无措、一股揉和着痛怜的复杂情绪缓缓升起来,渐渐取代了他的理智:“宛奇,你别哭嘛,我……我的确没打算告诉你。毕竟我们相处的时间太过短暂,现在分离你也不至于太伤心,所以……”
“韦汉阳,你太过分了,什么事你都只想到自己,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婉绮突然爆发了,她蹲下身去,抱着头哽咽地哭了起来。
汉阳更是心慌意乱地也蹲了下来,不知如何是好,他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对他竟产生了不正常的爱恋吧!他伸出双臂,将宛奇揽在胸前,柔声安慰着:“宛奇,我的好兄弟,你别难过了嘛,我是回家乡去,又不是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何况无欢已经找到了,我在鄂亲王府的惟一目的也达成了,我实在没有理由不走啊!我是个汉人,汉人本来就要住在汉人的地方才会快乐,你忍心见为兄的整日愁眉不展吗?”
婉绮突然抬起泪眼,满怀希望地问:“若我求你,你是不是会为我留下来呢?”
汉阳心头一凛,眼前这张柔媚含羞的脸,对自己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竟让他涌起想吻上红唇的冲动,他忙克制自己的心神,粗鲁地说:“不可能,这里我一时一刻也不想待了!我还是得走,而且得尽快离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或是其它的人了。”
婉绮悲呼一声,挣脱了他温暖的怀抱:“韦汉阳,我到今天总算是看清你了。你这个薄情寡义的伪君子,口口声声的仁义道德。表哥不但救了你还把你带回王府,有吃有穿让你无忧无虑地做你的汉人,没想到你今天不告而别还不想再见到他。而我,对你如何你心知肚明,竟连见我一面都讨厌!我早就知道你这些时日都在躲我,所以我不敢惹你,怕你厌烦!没想到你竟连这种绝情的话都说了出来,我真是白认识你了!”
她负气转身就走,汉阳心乱如麻地追了上去,口中不停地解释:“宛奇,你听我说,我绝没有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婉绮根本不听,她越跑越快。汉阳也在背后拼命追逐,想要留住他。就在他们相互拉扯之际,婉绮的帽子竟被汉阳一把拉下,露出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这个扰得他心神大乱的小兄弟竟是个少女!
汉阳发愣了足足有一分钟,这才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欢畅的笑声。这几个月来,他竟是作茧自缚,看不出来这妩媚少年其实是个少女,也活该自己受了那么多的良心谴责,原来他的身体比他的脑袋正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