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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页

 

  真真立刻记起,在岩窟那时,青狼曾经向她提到族人的下落;赶快提供线索, “他说过他们全族都退到祖居地二个山头后的溪底,露宿山林。”

  凌秀点点头,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径望着幽暗的园林。真真一时忘我,上前 去拉他的手,切切问:“凌秀哥哥,你会帮他们吧?”

  凌秀震了一下。她的手小而软。他曾经有过许多想像,但从来没有摸过她的手 。他一直抱着不能冒犯她的想法,一心珍重着她,偏偏,她辜负了这份珍重,埋伏 崖上,她让那番抱着她冰清玉洁的身子……他觉得自己体内不知哪处,有一根弦, 绞了起来,越绞越紧,越绞越紧……他伸出一条手臂,把真真束在自己身上,低头 看她。“你一片热呼呼的心,是为了哮天社,还是为了那个半人半兽的番子,青狼 ?”

  “他是好端端一个人!”

  “不,他不算,”凌秀摇头。“这些番子不算是人,他们是兽的一种,你没瞧 过我父母死时的模样,你没瞧见轿班和小银掉了脑袋的那副惨像。

  真真双眸突然注满了泪水,吃力地想解释,“他们是──”

  凌秀的嘴却压到她唇上,没有吻着,只是烫烫的压着,阻止她说话。她听见他 用一种幽沉得怪异的声调说,“你知不知道,你爹爹已经把你许给了我?很快你就 要成为我的妻室,在你的思想里,不能有别人,只能有我,懂吗?”

  她不明所以的打着颤,没能作声。

  凌秀蓦地把手一放,真真跌到栏干上。她还来不及收拾那股惊悸感,已见凌秀 回身一转,不回厢房,竟又朝黑黝黝的后园子去了。

  只踌躇一下,她还是喊:“你──你要去哪儿?”

  他打住步伐,回头对她微笑。“你不是把哮天番的下落告诉我了?我这就去找 他们……谈谈。”

  在她的思想里,不敢有思念,然而每当入了梦,那条粗犷而英伟的影子,却是 了无顾忌的充斥在梦中。

  夜里她梦着,白日她苦苦等候消息。

  五天后,水沙连响起漫天的爆竹声,喜庆一般,小厮一路兴高采烈奔回来,连 喊着:“宋大人回来了!”真真匆匆打起帘子出堂屋,迎面来的是一阵喧腾。

  “宋大人大获全胜,凯歌荣归!”

  这话她可听不懂了,按着心跳问:“宋大人又不是去打仗,哪来的“大获全胜 ”?”

  “宋大人是去打仗!兵将乡勇五百人,直捣番窟,把哮天番杀得一个不剩…… ”

  接下来那歼杀的盛况,真真再也听不见了,她只觉得眼前的光天化日瞬间变了 色,天昏地暗中,她看到一个人全副武装,提着长剑跨入大埕,他的靴上满是泥巴 ,满是血迹。

  凌秀来到她跟前,她已经认不出他了,因为他那张脸庞的俊秀之色,被一层层 的冷酷,一层层的煞气掩盖去了。她彷佛揪着他在哭问,但不自知。

  “你骗我……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他们是无辜的……”

  “他们不是人,他们该死!该杀!”

  “青……青狼?”

  “他死在乱刀下。”

  那一团乌云朝真真压下来,她只来得及吐出一句,“我恨你……”人便倒地了 。

  他来寻她,遍体一道道的刀痕,淌着血恨恨说:“真真,你出卖了我……”

  她在梦中肝肠寸断,大喊:“青狼,我随你去──”

  然而他丢下她走了。

  过了两天的水沙连,仍旧听得到鞭炮声。当周滚眉在家中的堂厅,认出上门的 这位全身素白,面色如雪的美人,居然是闵知县的掌珠,不禁大感惊异,忙搁下烟 杆子,亲自扶正青缎垫子,请了上座。

  她是来问讨哮天社的始末,只有滚眉这里,能得到一点实情。滚眉是社番养大 ,与哮天社攀得上一点亲戚关系,正因为夹在汉番之间,他显得很为难。

  对于福九,滚眉也颇有些忌惮。只怪哮天社要惹上福九爷,后来又把事端闹大 ,宋大人不也说了──过去汉人折损在番人手里的,也不只一名妇人、一批皮货而 已。

  这一听,真真又是一惊,这么说福九迫害哮天番的事项,凌秀是知情的,而他 竟然助纣为虐!“也难怪宋大人,他双亲死在番乱中,他对番人一向深恶痛绝,这 回大小姐在水仙岩遇劫,宋大人更是放不过哮天社了。”

  他这不知是慨叹,还是剖析,真真无心分辨,她只听到下一句,“本来出兵也 没这么快,是宋大人得了消息,知道哮天社人藏匿的地点……”

  这个“消息”,正是从真真口中说出去的,她想帮助哮天社,反害了他们!她 好似血流都冷了,眼泪汨汨而下。

  “他……他真把他们杀得一个不剩?”

  哮天社是灭族了,滚眉吞吐着说不出口,但是真真看他表情也明白了。

  “他们说……一干祸首的尸体被带回来,悬在荒坡示众?”她泣问。

  所谓一干祸首,指的是反抗最烈的几名哮天战士。滚眉点头。

  “青……青狼呢?”真真颤抖得不成声。

  滚眉黯然道:“也在其中。”

  真真悠悠晃晃站起来,说:“周先生,带我到荒坡去,我要去祭他。”

  荒坡上的风,割过人的脸,冷得像刀子,滚眉忍不住要牙关打格,多半是因为 他在这里提心吊胆的缘故。

  轿子和马匹都停在山脚下,也不要从人了,由他陪着真真上荒坡,说好说歹才 劝得她在这片石砾之前打仗。

  “一场激战下来,尸首完整的也面目全非了,谁是谁都辨不出来,”他苦劝。 “大小姐,你就在这里遥祭吧,也算表了心意。”

  黄纸钱满天里,彷佛化蝶而飞,真真一身缟素,早哭倒下来。滚眉心底的忐忑 却越来越深,好像不管他怎么做,都要惹祸。

  远处鸦叫声中,一列木架,几具尸身在风里阴恻恻地晃荡,大老远瞧上一眼, 也教人恐怖。真真却跪着一步步爬过去,滚眉拉都拉不住。

  她害了他!她害了他!真真满脑子凄惨地喊,泪眼朦胧看不清方向,可是鸦群 忽然惊起,她抬头──前方的风沙里出现一条人影,伟伟岸岸,长发扬起……真真 连眼泪都没有抹清,踉跄爬起,便朝他奔过去,伸臂将他搂住,那副披着豹皮背心 的胸膛是暖烈的,她把泪脸贴在那上面。

  “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你不会死──你是观音娘娘赐给我的,你不会死!”

  被拥住的这年轻人却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往下拉,迫她昂起脸来,面对一柄冷森 森的猎刀。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死?”他咬牙一字一字说,“因为我还要来向你索命! 是你指点那宋凌秀引兵人山,杀尽我族!”

  “你杀了我吧!我甘心死在你刀下。”她流着冷泪,闭上眼睛。

  刀尖抵在那如玉的皓颈上,刺出了血滴。青狼的双目也像迸出了血滴,他嘶吼 :“你为什么说化不算话,没有帮我反而害我?”

  真真睁了眼,透过弥漫的泪水看他,看不清楚,也知他痛苦。“凌秀哥哥骗了 我,我求他帮助,才把你族人的下落告诉他,谁知他竟领兵去攻打你们……”

  青狼凝立不动,身体却在真真的双臂里颤着,像忍住着无比的苦楚。他陡然把 她一推,再不理她,旋了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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