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终于可以完完全全摆脱这个麻烦的时候,她竟然有种舍不得的感觉?老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拉扯着。
不知不觉中,江嫣红晃到了平川大道,路边茶棚的老夫妇不识县令,当成一般客人热心招呼,她下马喝杯热茶,休息一下。
「大叔、大婶,从这边到长安要多久?」
「骑马半天光景就到了,走路大概要一天。」大叔好心地说:「小哥,你要去长安吗?天就快黑了,不急的话明天再上路吧。」
「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她坐在茶棚边,悠哉地看着大道往来的商旅与行人。
远方尘土飞扬,有人快马往这边来了,当那抹身影进入视线,她讶然坐直身子,接着站了起来,半个身子几乎探出茶棚外面。
「慕天秀?!」
「江兄?!」急马快奔的慕天秀勒住缰绳,滚鞍下马,迫不及待地冲到她前面。
她一双惊讶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他大口喘气,全身大汗淋漓的样子,好像很匆忙地赶了很长一段路。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陪公主去岭南了吗?」
「谁说的!我只是有点事留在京里。」
他本来是要去找大哥算帐的,走到半路突然想起这小子,思念一发不可收拾,忍不住就策马奔回蓝田,没想到会在平川大道上遇上,他真的好高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在等我吗?」
她脸上一热,矢口否认,「我只是出来溜溜马。」
「这样还碰得上,我们还真是有缘。」
「谁跟你有缘?讲话老是这么没正经,真是的。」说也奇怪,这么三马,那笼罩在心头的轻雾就散了:心情顿时放晴。
慕天秀把马交给茶棚大叔,叫了浊酒和小菜,为彼此斟满酒杯:心情愉快地一饮而尽。
「还疼吗?」她关心地看一下他的右脚。
「全好了,江兄不用放在心上。」
他关心地问起这一个月来蓝田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她也不觉得烦地一一报告,两人一直聊到日暮西山,茶棚的老夫妻一脸为难地告诉客人他们要收摊了,他们才牵过马,离开茶棚。
他转头望向长安的方向,想了想,还是乖乖回去好了,要是大哥真的跑来蓝田找麻烦,到时候不但鲁三刀左右为难,身为蓝田县令的江青墨恐怕也会受到无谓的牵连。
「我该回长安了,我在郡王府还有些事情没办完。」
「什么?你要回长安?」她不敢相信地叫了出来。
「没办法,有点事。」
他回眸凝望那张真正让他没办法的脸庞,害得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喜欢男人,害得他不知道该拿这暧昧情骚怎么办,害得他变得不像自己。
又是那种温柔的眼神,好像看穿她是个女人似的眼神,她紧张地吞吞口水,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江兄,你……你……那个……」
「我、我哪个?」有话快说,不要吞吞吐吐,害得她都快急死了。
他很想一吐为快,可是话卡在喉咙,怎么样都说不出口,他涨红着一张脸,从腰间巩包拿出一样东西塞进对方手中。
她看了手中用上等白玉刻成的环佩一眼,讶然抬头看他,「这是……」
同心结,腰间双绮带,梦为同心结,这是定情之物呀!江嫣红捧着烫手的同心结,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希望你收下。」
「我、我,我不能收、不能……」
慕天秀只觉心头一阵阵锐痛,羞愧地一咬牙,转身跃上马背,朝长安直直奔去。
她惶恐羞乱地捧着同心结,怔神地望着尘土飞扬的远方。
第六章
一碧如洗的秋空中一个白球腾空翻飞,四个少年在院子里踢蹴鞠,旁边热热闹闹围了一大堆人。
「换我了。」
慕天秀用力一踢,大家的视线跟着被踢高的球直直住上,足足有一个塔高,大家拍手叫好,赞叹的目光随着球往下,鼓噪声像被人用剪刀剪断似的戛然而止。
什么时候郡王站在场边?!
大家连忙行礼,低头站好,热闹的场子一下子就冷掉了。
「大哥,要玩吗?」慕天秀用脚接下球,轻轻一勾,像踢毽子似的轻轻踢着球,球听话地在他的脚前一上一下。
「听说某个精力过剩的家伙在这边胡闹,我过来看看。」
慕天恩觉得很奇怪,弟弟无故失踪,本来以为他偷溜回蓝田,没想到当晚就回来了,之后就乖乖待在库房算帐,连吭都没再吭一声,好不容易算完帐,他也不急着回去,还有兴致留在郡王府玩耍,实在有些反常。
「只是玩玩,哪有闹。」他踢着球,漫不经心地回嘴。
唉,就算回去,大概还是会忍不住去找那小子吧,可是现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干脆就在这边多混几天,等想清楚再回去吧。
「闹得这么多人不做事,还说没闹。」慕天恩凉凉的目光扫了一圈,大家缩着脖子,乖乖地告退。
「托你的福,没得玩了。」慕天秀接起球,双手扠腰看着哥哥。
「还玩什么,左尚书来找你,现在正在花厅等着。」
「麻烦堂堂郡王来通报,真是不好意思。」
「知道不好意思的话就别穿这样出去见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亏待弟弟。」
慕天秀低头看看自己,为了踢球方便,随便穿了套窄袖短衣,相对于他的任意为之,大哥总是一丝不苟,永远都像是刚整理好仪容似的端正,他佩服到有些受不了,笑着拍拍大哥的肩头。
「好,我这就去换衣服,不会让你丢脸的。」
慕天恩微微一愣,肩上沉实有力的拍打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弟弟打招呼的方法,但随着年纪渐长,兄弟之间似乎愈来愈陌生,这两年来更是不常见面,像这一次住在一起这么久是少有的事,像这样熟络打招呼也是许久不曾的事,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怪。
慕天秀回房换了套体面的袍衫,精神奕奕地来到花厅,六十出头岁的左承平笑呵呵地站起身,好久不见的两人互相拱手行礼,寒暄问好。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好了,我今天来是想做个媒人。」左承平高兴地摸着他的山羊胡子。
慕天秀差点喷茶,抹抹脸,笑嘻嘻地回绝,「我大哥还没娶,尚书大人就先别忙我的事了。」
「有机会的话我当然想为郡王和侍郎牵个红线,但这次我是想替我那个宝贝门生江青墨作媒。」
去年科考左承平是主考官,经他的手考上的仕子都算是他的门生,算起来他是江青墨的提点恩师,对于这个青年才俊,左承平是中意得不得了。
「为江兄作媒?!」突然听到那小子要娶妻,他吃惊得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
「房少卿很中意他,拜托我去说媒,听说侍郎大人和他挺熟的,所以我请侍郎大人和我一块去。」
去,当然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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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嫣红笑得很僵,忐忑不安的双眼瞟向坐在对面的慕天秀,原本半垂的黑眸冷不防地瞅高,笔直地看向她,她窘得把视线跳到左承平身上,弟弟的提点恩师正在向母亲说媒提亲。
「老夫人意下如何?」
「这个……谢谢尚书好意,可是……青儿年纪还轻,等过些时日再说。」江母没料到会有人上门提亲,女儿女扮男装坐在公堂上还可以骗骗众人,进了房间可就瞒不过妻房,她又紧张又害怕,结结巴巴地推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