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才是真的会死。」慕天秀像受不了地挥挥手。
「难得公主青睐,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可以说这种不敬的话?如果能娶到公主,是我们慕家的光荣。」慕老夫人忍不住念了不懂事的小儿子几句。
「长幼有序,大哥都还没娶妻,我怎么敢抢在大哥前面呢?」
「那是你大哥眼光高,上门提亲的人家又都只是几品的小官,不够份量当我们家的郡王妃。」
「公主够份量了吧?既然母亲和大哥都这么想和皇家结亲,这种光耀门楣的好事就让给大哥吧。」
「就像你把郡王的爵位让给我一样?」慕天恩的口气和眼神一样冰冷尖锐。
又提这个?!慕天秀不快地斜睨大哥,一双乌眸因愤怒闪烁着格外炽热的光辉,眉宇间有着异常倨傲的神情。
慕老夫人紧张地看着对峙的两个儿子。
两年前,前宣城郡王慕傲云病危之时,曾经有将领请求将郡王的爵位传给跟他一起南征北讨的次子慕天秀,而不是病弱无用的长子慕天恩,但最后慕傲云还是将爵位传给了长子。
即使如此,这件事仍成了慕天恩心中永远的疙瘩,成了慕天秀头上永远的罪过,成了兄弟感情破裂的关键。
「怎么了?你不是能言善道、伶牙俐齿的吗?怎么不说话了?」慕天恩浅淡的微笑变得有些扭曲。
慕天秀用力吸一口气,极力想要平缓就要冒出来的怒气。
父亲临终前交代他要多体谅大哥,他试过了,但没有用,为了避免兄弟直接冲突,他干脆搬到蓝田别业,两年过去了,大哥还是老样子,他真的没辙了。
「反正说什么你也不信,我又何必浪费唇舌?明天我就回蓝田,免得碍了你的眼。」
「你偶尔也该为郡王府做点事吧,今年秋税的事就交给你处理,等弄完再回去。」慕天恩这一次真的很不爽,不打算这么简单就放弟弟回去快活。
「税谷的事我不懂。」
「不懂就问典仓,别想偷溜,不然我亲自去蓝田请你回来。」
「我已经很让你了,你不要愈来愈过份--」慕天秀气得握紧拳头。
「秀儿--」慕老夫人赶紧拉住小儿子。大儿子身体孱弱,怎么禁得起他这一拳,更何况两兄弟怎能拳脚相向。
慕天秀看着面带责备的母亲,不得不低头认了,瞪了大哥一眼,愤步离开。
「你忘了跛了。」慕天恩的嘴角泛起胜利的笑容。
「多谢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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拇指、食指、中指,三根修长的手指僵硬地停留在算盘的上方,微微发抖,犹豫了半天,终于决定要拨动算珠了,可是却拨错位置,懊恼地想更正却晃了手,碰乱了所有的算珠。
「啊--气死我了!」
慕天秀气得抓起算盘,用力丢出窗外,要他要刀弄剑,可以;要他舞文弄墨,也行;要他吹笛弹琴,更好,但是如果要他打算盘算帐的话,那就死定了。
典仓跑出去捡回算盘,慕天秀一把抢过算盘,余怒未消地再丢一次。
「不准捡!」
「没算盘要怎么算?」
「我不算了。」他双手抱胸,一副铁了心罢工的样子。
「这怎么可以,郡王他说……」典仓小声地说。
他耐心尽失地大发脾气,「他说一句话就整死我,从中秋算到重阳,帐还没算完,我受不了了,我不算了!」
典仓再去把算盘捡回来,他在郡王府工作十个年头,知道二公子人随和、度量大,就算发脾气也不会真的怪罪下来,老人家陪着笑脸,耐心地哄着少年再继续。
「侍郎大人的算盘打得愈来愈好了,相信接下来一定会很快的、很快的。」
他灵机一动,勾住老人的肩头打商量,「我再快也没你快,下如你算、我写,我们快点把这件事了结,你轻松、我快活,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嘿嘿,这个郡王早就吩咐过了,小的我哪敢明知故把,您就饶了小的吧。」典仓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
大哥好狠,真的好很,竟然想得出这招恶整他!他放开老人,脸色难看地冲了出去。
「您要去哪里呀?」典仓紧张地追出库房。
「我去找他算帐!」
慕天秀重重的脚步穿过外院角门,越过串阁花园,沿着长长的回廊往庭院深处走去,走过湖畔,一群水雁不约而同地振翅高飞,他不禁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已经九月了,候鸟纷纷往南避冬,原本岸芷汀兰的湖畔,如今一片枯黄萧瑟,一转眼羁留在这边已经超过一个月了。
他好想回蓝田过他的逍遥日子,好想和鲁三刀痛痛快快喝几杯,更想逗逗反应超好玩的江青墨。
一想到那张牵动他的心思的俊秀面庞,他黯然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江兄,这么久不见,想我吗?还是乐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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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候鸟往南而飞,江嫣红发愣地望着窗外,不自觉地揉着左边的脸颊,被那温柔大手抚过的地方……
中秋过了,他没回来,重阳过了,他还没回来……
这么久了,也许他不会回来了……也许他朋友说的是真的……
「大人,您牙疼?」
「没有呀。」她收回手,不好意思地看着站在书案前的师爷。
何一问笑笑。最近县太爷老是摸着脸颊皱眉不语,不是牙疼是什么?他好心相劝,「牙疼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老忍着不是办法,我认识一个大夫很会看牙,等一下我就去叫他过来。」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他很会看牙,真的不会痛。」
「对了,你不是要陪你妻子回一趟娘家吗?快去吧,好好玩,不用急着回来。」她连忙赶人,免得被逼着看牙。
「对了,我家娘子的娘家就在长安城门外,要不要我顺便拐去郡王府看看?都过了重阳,侍郎大人还没回来,唉,少了他,总觉得好冷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被说中心事的江嫣红不由得脸红,却又忍不住低声叹息。
「不用了,我想他应该是陪公主去岭南了,回来以后就是驸马了。」
「真的?!」何一问惊喜大叫,「我就知道侍郎大人不是池中之物,像他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一直在蓝田当闲人嘛,这下可好了,我终于也认识皇宫里的人了,了不起。」
哼,皇宫就了不起?公主就了不起?她有些不服气地噘起小嘴。
「大人等着高升吧,侍郎大人最够意思了,他一定会拉拔大人上京当大官的,到时候大人可别忘了带属下一起去。」
「好好好,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她随口答应,反正一定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师爷慢慢等吧。
何一问高兴得就像已经高升到京城去了似的,用飞的飞回家了。
江嫣红独自坐了一会儿,一阵像轻雾般的郁闷飘上心头,干脆骑着老马出去溜马散心,慢慢晃出县城,漫无目的地在田野间闲晃。
唉,想也知道,这么久没回来的他应该是陪公主去岭南了,一路上卿卿我我,回来以后顺理成章地送做堆,风风光光做他的驸马爷去了。
他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也好,她再也不必嫌他多事、怕他捉弄,也不用担心被他拆穿身份,更用不着费神去猜他是檀郎、还是檀卿,反正他和她没有关系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