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多明我哼笑一声。「随你怎么说。我现在去看看惑惑。」
「她不用你操心。」皇泰清伸直一只臂膀,拦下柏多明我。「你好好照顾霭然就够了。」他转身,撇唇,往长廊底端的舱门走去。
舱房里有些阒暗,梁荧惑不知何时醒来,穿着袖子绿的裙衫,坐在起居室临窗的安乐椅,身子前倾,弯趴在桌上,面朝着窗外暴雨的灰蓝海天。
皇泰清沈了口气,缓步移至梁荧惑身边,道:「什么时候醒的?」
梁荧惑震了一下。久久,才出声,说:「我又惹了大麻烦,所以你要再一次把我丢到海岛是吗……」她嗓音微弱,听起来楚楚可怜。
皇泰清看着她拖垂在桌缘的黑亮长发,眸光闪了闪,表情充满深思。「妳是惹了一个大麻烦──」语调慢慢地,他说:「记得妳答应我不会走出收容村吗,结果妳不但走出收容村,还让大家忧心地到处找妳。惑惑,妳已经是个女人了,但,显然妳永远都不够成熟──」
梁荧惑猛抬起头来,盯着他,泪水在眼底打转。「所以,我一定不是你要的那种女人,对不对?」心里好委屈。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是否是他去见了松巴.梅赛迪斯,将她给带回来的……现在想来,应该不是。她可能被任何人找回来,而那个人,不会是他。
梁荧惑站起身,往门口走。
「妳要去哪?」皇泰清嗓音比平常低。
「餐厅。」
她的确该用点餐了。
「回床上躺着,我叫他们送上来──」
「何必麻烦。」梁荧惑打断皇泰清。
皇泰清看着她飘飘晃晃的纤瘦身形,眉心深折,长腿跨步,大掌一擒,将她扛上肩,走回卧房。
「放开我!皇泰清!」梁荧惑气愤地踢脚,抡拳捶他的背。
皇泰清将她往床上一摔。「妳情愿选择被粗暴地对待,也不肯听话,是吗?」他恼怒了,旋身离去。
卧房的门砰地关上,接着是舱房门与吸音边框的闷击。
梁荧惑愣愣盯着苍蓝色天花板的飞鸟图。这是她最喜欢的房间。她喜欢这间房间不是因为它豪华、讲究的装饰,不是因为它舒适柔软的床,而是这间房间充满皇泰清的气息──打从她跟着他,她就一直一直把它保护得很好,从没让其他气息有机会侵染。她好喜欢这间房间的,她也希望可以平和地,安顺地睡在这间房、这张床,可不知为什么,只有受伤时,她才有机会躺在这儿……
梁荧惑举起手,捂着双眼,肩膀细细抽动,两行泪无声流下。她耳朵嗡嗡作响,全身颤抖,肯定是血糖过低,使她难过得哭泣。吃点糖就好了,吃点糖,只要吃点糖……
梁荧惑急促地翻身下床,往起居室冲,开门时,她脚软跌了一大跤。皇泰清正好打开舱房门,一看她趴在地上,迅即放好餐盘,走过来。
「妳在干什么!」他语气很凶,大掌托在她腋下,扶起她。
梁荧惑呜地一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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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着要吃糖,简直像个小女孩。皇泰清在起居室的小吧台,找到一些jelly bean,她边哭边吃,喝了一点牛奶,累了,便又睡去。他要厨师格丽熬的药膳南瓜粥,她一口也没吃。
皇泰清将梁荧惑抱上床,静静坐在床畔看她的睡颜,探出手摸摸她额上细软的刘海。
头发细软的女性,心思特别敏锐、脆弱──惑惑,妳是个女人,只是,还不够成熟、坚韧。这样,妳永远学不会该怎么跟一个浪荡子相处。
惑惑,妳的心纯洁如纸,亦经不起最轻微的伤害,我带猩红火点的指,一触,就燎烧一个大洞。
惑惑呀,惑惑──妳想从一个浪荡子身上得到情感的回应吗?
梁荧惑缓缓转醒,看着床边的皇泰清。
皇泰清对她微笑,俊颜带着他惯有的悠然闲适表情。「要用餐了?」
梁荧惑顿了顿,望着窗外换了一个气象的海天。夕阳清透,被雨洗过一样澄净,又或,根本没有海上暴雨,她刚刚做了一场梦罢了。
梁荧惑坐起身,瞅住皇泰清。
「起居室餐桌有南瓜粥,妳自己先吃。」皇泰清说完,俊颜沈了抹温情,站起身,离开卧房。
梁荧惑以为他走了。她下床,穿好亚麻滚边的软革便鞋,走到起居室,看见他坐在角落书桌,整理东西,她才知道他没离去。她心底漾起一方柔软,静静往窗边的餐桌落坐,吃着汤粥,过了一段时间,瓷碗空了,她拿起口布,擦拭双唇,开口说:「我想吃点jelly bean。」
「嗯,」皇泰清应了声。「船上没有了,回海岛,再到虎家对面的糖果店买。」像在诱哄孩子般,有耐心地说道。
梁荧惑离座,走到书桌前,沈声喃问:「这次,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待在海岛吗?」
皇泰清抬眸。也许是用过餐,有了元气,她美丽的小脸光泽熠熠,精神多了。「这次,我们全都得在海岛待一阵子。」
梁荧惑眸光惊讶地一闪。「你也是吗?!」
皇泰清没回答,继续整理文件的工作。门外传来敲门声,他说:「惑惑,帮我应个门。」
梁荧惑笑了,往舱房门走,打开门,笑容倏地消失。
「嘿,大少爷,你跟我约好了,还不来……」美艳厨师格丽,风情万种地扭腰摆臀,走进来。「哎呀,妹妹醒了?粥好不好吃?」柔荑拍拍梁荧惑的粉颊。
梁荧惑别开脸。这个谜样的美艳厨师,似乎跟皇泰清有很多暧昧,她一点也搞不定这个女人。梁荧惑总觉得格丽不像一般围绕在皇泰清身旁的女人,是颗一闪即逝的流星,而是彗星,扫把星,拖着长长的尾巴,骚动男人的心。
「我好了。」皇泰清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到女人身旁。「到妳房里。」他说着,跟着女人一起走出舱房门,末了,回头对梁荧惑说:「妳今晚就睡我的舱房嗯。」
梁荧惑咬咬红唇,关上舱门。几分钟后,她开门,走出他的舱房。
她自己也有舱房。她有很多事要做──整理相片、幻灯片、笔记……这些纪录着皇泰清几年来在世界各地的义举,以前从没人帮他做这件事,他的事迹,再伟大,不过是船过水无痕。自从她跟着他以后,她纪录每一件他做过的事:善事、坏事、风流韵事!
梁荧惑走到自己的舱房门口,探手拉门把。她今天要再记他一笔──该死的风流韵事!
门把一动不动。这怎么搞的?!梁荧惑使力拉转,门把仍是不动。她的舱房门被人锁上了!梁荧惑气闷地拍一下门,往楼梯走去,到海图室找大副。
大副同样是美丽的女人,一个美丽、英气的女人,据说她曾是某国海军舰艇军官,航海经验相当丰富。
大副说,不清楚谁锁了她的房门,没有钥匙寄放在海图室。
二副是大副的男人,一个瘦高的混血男人,他说是皇泰清锁的,就是她受伤那阵子,皇泰清锁了她的舱房门,钥匙应该在皇泰清那儿。
梁荧惑绕巡几层舱房,打扰了几个人睡觉;逛了厨房,帮二厨试吃新菜,填饱肚子;在餐厅,和几个祝她伤愈──虽然她的手伤已经好很久了──的男人,喝了几杯,陶陶然;到娱乐室、酒吧、运动甲板,都没看到皇泰清人影,他明明说要到格丽房里的,格丽的舱房没上锁,她也进去看了,里头没有半个人影,不知他们躲去哪个不见光的角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