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他停在自家阴晦的楼梯间。待他转手卖掉那宝石后,全家人生活定可改观了。思及此,那破败、积了些霉渍的墙角也不再刺眼,他加快脚步的爬上三楼。
“妈!”他冲入屋内。“妈,我回来了!”
刁母蹒跚的步入客厅,昏花的两眼对来人实在对不准焦距。“谁呀?啊!阿刁!”老母兴奋的扯着暗哑的嗓门:“怎么不先说一声?我好加菜给你补补。我现在去买个烧鸭……”
“别忙了,妈!”他不大温柔的将母亲连拖带拉的按进一张老旧、却极坚固的木椅中,命令似的宣布:“你哪儿都不用去,我也不吃你煮的饭,我今天要带你们去吃顿好的,看是要去海鲜画舫,还是旋转餐厅,或是京香楼吃北京菜,挑一个!”
“阿刁啊!你就多存些钱,少花这些无意义的吃喝。你每次回来就带我们吃东喝西的,老人家肠胃较弱,我吃回来还拉了好多天肚子。上次你送我的相机也不会用,被你爹拿去折价卖了,你……”
“他把相机卖了?!”刁哲大嚷:“又卖了!他再这样下去,我真不敢再买东西给你们了。以前我拿回多少钱,他就把多少都往马匹上砸;夏天怕你们热装的冷气机,他也拿去卖;用了二十多年的冰箱,我换了台新的,他也能卖;现在我‘给’你的相机,他也卖。妈,你最好小心点,否则他连你也卖,还附送一张旧木椅呢!”
刁母听了儿子一连串的抱怨,不怒反笑的说:“你们这对父子啊!真是绝配!”
“哼!”阿刁一个冷哼。“爸呢?”
“你忘了今天星期六,他去沙田赌马了。”
“没关系!没关系!”刁哲忍不住摇头叹道:“我很快就会在檀香山买房子,届时我们全家移民到那儿,保证他没得赌、没得卖,成天只能在沙滩上打滚看半裸美女。”
望着儿子的天真状,刁母也感染了一丝天真。“那我呢?坐着等老死啊!”
“你当然与他一起打滚看裸男啊!”
“阿刁,那些对我而言都不重要,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你离乡背井十多年,我虽没看到,但我猜得出你吃了不少苦。你不要顾虑我们,早早安定下来,生个孙子给我带就是我最大的快乐了,不必时兴去住到人家的土地上……”
“妈,九七快到了,我不崇洋,但也不能没有危机意识。”他快速的打断母亲的话。
“那台湾也不错啊!何必要去洋鬼子住的地方?”
“不!檀香山那里对我有另一番深刻的意义,而且那儿干燥,对你的风湿有帮助。”向母亲承诺的同时,他又对那颗神石兴起厚望。“很快!等我处理了这件买卖后,一定可以顺利购得檀岛的别墅。别墅呐!”
刁哲双眸迸射出兴奋的金光,但刁母却从内心深处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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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崎卓司气愤的将话筒摔下。
“早知如此,就不该让那姓刁的在现场看到我和徐浩进行买卖。”
“江崎君,发生了什么事?”宫内洋小心的问。
“徐浩刚才才打越洋电话向我致歉,他决定将宝石转卖给姓刁的。哼!那小伙子根本没有本事、财力拥有它,我了解这只是一种变相加价的伎俩,我偏不上当。”
“江崎君,不妨给那姓刁的一点教训,我有些朋友是专门解……”
“不!我要以正大光明的方式得到它。三十多年前,我和我父亲已为它背负了几条性命的误会,这次绝不可再重蹈覆辙。”三十多年前的记忆,竟使江崎眼眶莫名的湿润,他用力的吸吸气,将回忆摆脱,又恢复了他一贯的领导者作风。“你帮我调查一下刁哲这小子的来历,我倒要先称称他的斤两。”
“是的,江崎君,我这就去办。”宫内洋转身步出江崎的书房,却险些撞上江崎的十九岁女儿。“对不起,江崎小姐。”他猛盯着她特殊、美丽的棕色双眸。
“没关系!”她嫣然一笑的冲入房内。“爸,早。”
“静子,你这小丫头,给你受了几年外国教育,真是越来越没礼貌!”江崎虽训斥女儿,但望着出落得亭亭玉立、明眸皓齿的独生女儿,言语中夹杂了浓浓的爱意。
“谁教我没妈呢?”静子嘟着小嘴,娇俏的说。
“越说越不像话!”江崎真的动了气。
提起他的妻子,真是他心中永远除不去的悔恨。他于一九七二年娶了这位中国妻子,维持了九年的婚姻;在静子七岁时,夫妻俩协议离婚,她便跟了母亲返回台湾。没想到十二岁时,母亲再婚,她与继父在处不来的情况下,回到东京父亲家中,从此在她心目中,生父是她唯一的亲人。江崎对这位“失而复得”的女儿,自然更加的宠爱,甚至不惜将她送往夏威夷做语言训练,为她日后的大学之途铺路。眼看即将成为夏威夷大学学生的静子,仍会在父亲的伤口处抹盐,怎不教江崎动气呢?
“爸,别生气啦!我是无心的。”静子一副可怜兮兮的口吻,令父亲几乎失笑。
“你这种脾气出外求学真教我担心啊!”
“别担心我了。”静子见父亲消了气,立刻换了话题。“刚才你们在谈什么宝石啊?是送我的吗?”
江崎笑着轻抚爱女的脑袋。“是为你爷爷。”
“爷爷?!他不是早就过世了,还要什么宝石?”静子真为此答案泄气透了。
“你不明了那颗宝石对你爷爷的特殊意义。他二十六岁那年,在缅甸战场上第一次见到它之后,就念念不忘。再一次见到它,你爷爷都已四十四岁了,一直到他去世,他唯一的遗言竟是希望与宝石同葬。我这做儿子的迟至今日才有幸完成他的心愿。”
“为什么爷爷在战场上见到它,而不是夺到它呢?”静子也开始对这颗神石好奇不已。
“那时我军占领了缅甸,主要目的是封锁中国南方对外交通,你爷爷见到的宝石是他的长官所拥有的。战败后,他一直到二十年后才得到那位长官的消息,巧的是那位长官刚得了个孙子,你爷爷带着我去向他道贺。你爷爷早就打算和他商谈让购宝石的事,没想到我们还未开口,那位风间长官就先向众人展示宝石,之后,随即赠送给他的爱孙。别说是你爷爷,连我当时小小十四岁的年纪,也对那宝石‘一见钟情’。之后我们父子俩鼓足了勇气,再次登门拜访说出我们的意愿,当下就遭到风间君的拒绝,不管我们如何低声下气的恳求。他严峻的叫我们打消此念头,那嗓音之大,足可使人揣测我们之间定有不可解的深仇大恨。我们几乎是很难看的被赶出风间家。说也奇怪,当晚,风间家竟发生了灭门惨案,上上下下包括佣人共发现了七具尸体,除了风间刚出生的爱孙及他的保姆外,无一幸免。为了此事,警方还找了你爷爷去问话,最后,此事不了了之,连那迷人的宝石也销声匿迹了。有人断定是小偷觊觎那颗稀世宝石而不惜残忍夺命;也有人说风间家人的死法十分怪异,不似一般作案手法单纯。总之,这是道永远无解的谜题。”江崎望着女儿天生的棕色瞳仁,早已因这恐怖的事件而转变成棕黑色,使他略微自责的说:“我真不该告诉你这些过去,虽然这些历史与你不快乐的童年有很大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