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知道她没有男朋友,是另一位美娟无意间透露的。可是,她还是拿这个幌子打击他。无非是不想跟他有瓜葛。皇甫仲明神情黯淡下来。她真的那么讨厌他吗?
如果是,那个吻显得很矛盾,在那一刻,他可以感受到她奔流的情感,原始而纯真,令他心乱不已,她为何漠视自己的感觉?答案还是在她身后的故事里。
剖析后,他的失落感不那么沉重,“别拒我于千里之外,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还有两个愿望的缓冲期可以打动她。
“做朋友可以,但是,以后不可以再有类似刚才的举动。”她网开一面,还是很难完完全全封杀他的路。
“好,我尽量。”他松了一口气,差点以为自己会被三振出局。
“什么尽量!要是再有一次,我就不理你了。”她傲然地抬起头,是说到做到的口气。
他向她行童军礼,“下次不敢。”“的相反”是后语,没说出而已。
雨似乎没有停的意思,再等下去,他们两个都会伤风感冒。
“看样子雨不会停,我们还是快跑回车子那儿。”
“嗯。”她拢腿冲了出去。
小径上积水,两脚踏着水洼,唐宁小小步地前进。
身后和她保持了一点距离的皇甫仲明,给她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觉得背后的人没看路,一直在看她的背,带着研究的目光,令她很不自在。
一个不小心,唐宁不稳地向后倒。
“唉哟。”她挥舞着双手,像要抓住什么,身后的双手应声拦腰抱住她后仰的身子。
他稳住她,“你穿胶鞋,所以不好走,我走在前面牵你走好不好?”
找不到理由说不,唐宁勉为其难地伸出手。
皇甫仲明牵着她,越走越慢。
和喜欢的人手牵手漫步雨中,竟是这么浪漫。他第一次发觉浪漫不一定要用金钱营造出来,心境上的感应才是最贴切的。
“哈啾。”唐宁打喷嚏,好像真的着凉了。
皇甫仲明回过头,殷切地问:“感冒了?”
“有一点。”她淡淡地笑。他能不能不要这么亲切,害她都不好意思对他恶言相向了。
“我们赶快走。”
下一步,他会带她去哪儿?她有些好奇,也有些发愁。淋得那么狼狈,又有点不舒服,他该不会因此而送她回家吧!
第五章
车子停在一幢四层楼的别墅前面。
“你认识这家的人?”唐宁问。
“那是我家。”皇甫仲明愉快地回答。这是今天她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
她一踏进宽敞的客厅,便觉气派非凡,是大富人家。入口处垂吊着水晶灯,四壁全是高及天花板的玻璃柜,柜内有着琳琅满目的珍玩。中央摆放红色丝绒沙发,左边一套黑漆螺钿餐桌椅,上面镶嵌着花卉、鸟兽,右边则是原木色的吧台,楼梯旁的窨也没留白,是假山假水的庭园景观。
“三楼右手边的客房,有你可以换穿的衣服,换好后湿的衣服顺便拿下来,地下室有烘干机。”他一边说,一边走进厨房。
唐宁上了三楼。这房间古色古香,垂下薄纱的雕花木床旁,镜台上的紫色长颈小花瓶养着一朵百合,静静吐着芬芳。唐宁蹙眉,古朴的衣柜里没有她要的衣服,净是些类似凤仙装的丝绸衣裙。她不敢穿,太女性化,和她的个性不和,但没得选择。
她拎起一件浅蓝色滚着细黑边的对襟丝衫、一条藏青色的绸裤,比对了老半天。
就这两件了。其他不是太花稍,就是太柔美。
可以想见衣服的主子必是怪人一个,都世纪末了,还穿这样出门,不笑掉路人的大牙才怪。
这个怪女人会是皇甫仲明的什么人?
金屋藏娇的女人,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一定是,不然还会有谁?美娟说他家只生男孩。
不晓得哪儿来的气,唐宁突然觉得这里一切都不再顺眼。
用力地擦干头发后,她换上丝衫绸裤。嗯,穿起来还满舒服的。
唐宁沿着扶手从楼上款款而下。皇甫仲明倚在楼梯的尽头仰望,眼底有惊艳的神色。
直而长的黑发拂在肩上,淡雅别致的穿着,散发出名门闺秀的气度,唉呀呀,他摇头。她的美真会害人,害人茶不思、饭不想。
她大概非常怪异,不然为什么他傻愣愣的,像惊吓到了。 唐宁鼓起腮帮子,“很畸型是不是?这是谁的考古衣服?”她有心探知怪女人的身分。
“你没照镜子?美呆了。”他吹口哨,“好巧,你穿的这件,是我曾祖母最喜欢的一件,四楼有她穿这件衣服的油画。”他递给她一小杯热茶, “先喝了这杯,暖暖身体。”
曾祖母!唐宁暗吐舌头。刚才冒渎了前人,真是失敬。
她拿起热茶,小口地啜饮,“这茶好香,甘甘的,带点奶油味。”
“这是高山产的金萱,所以特别香甜。”皇甫仲明俐落地泡茶。
她一杯接—杯喝着,杯子一空,立刻被注满,他几乎赶不上她喝茶的速度。
“我在日本三年,始终不懂茶道,都是别人泡,我负责喝。”唐宁微笑说。
“哦,你是读书,还是工作?”他立刻追问。
“念美术学校。”她简单地说。她怎么跟他谈起自己的事?
“一个人在那儿读书很辛苦吧。”他记得她说过没亲人。
“还好。”她起身踱至玻璃柜前端详里面摆设的珍玩,“你家好多古董。”
显然她不愿多淡。
“我爸的嗜好,楼上有些名画,要不要看看?”
“好啊。”她尾随他上了四楼。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四楼没隔间,墙上挂着大幅小幅的画,和她穿着一模一样的曾祖母画像最醒目,巨大地立在墙的正中央。
“这里跟画廊没两样。”唐宁惊呼。
皇甫仲明如数家珍地介绍每一幅画的来历,唐宁跟着他的解说向前行。
他的鼻直而挺,非常刚毅,然而最吸引她的还是他的眼睛,弧度优美的双眼皮,睫毛浓密且黑,看人时却是不经意的深邃眼神,有点柔情似水且迷惑人。
“你在想什么?”她常常心不在焉。
“啊,没有。”她慌乱地说,像被逮到做坏事一样无措。
“饿了没?”他仿佛听到咕噜声从她那儿发出。
“有一点。”没吃早饭,肚子早唱空城计了。
“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他卷起袖管。
他会做饭?唐宁斜着眼打量他。八成很难下咽。
“别麻烦了,我们出去吃吧。”她才不要当白老鼠。
“冰箱有菜,我动作又快,而且做得不比外面的大厨差。”他向她眨眨眼。
说大话。若是不好吃,她决定当场吐出来。
“好吧,看你表演喽,我去烘衣服。”唐宁迳自走往地下室。
午饭半个小时后完成。桌上一盘盘的菜,和她大手大脚唏哩哗啦做出的大杂烩完全两个样,令她眼睛一亮。面前散发热气的菜肴种类和份量都不多,但装在精巧美丽的瓷皿里让她食指大动。色、香是顾到了,不知味道如何?
“请,不好吃不要钱。”皇甫仲明咧嘴笑。
每样菜尝过一点后,“你可以改行当厨师了。”唐宁翘起大拇指说。好吃极了。
“不爱吃鱼?”他发现她很少挟鱼。这鱼肉鲜美嫩滑,是桌上的主菜。
“刺多。”唐宁摇摇头。她不喜欢边吃边挑刺,太麻烦了。
于是皇甫仲明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厅她的碟子里,“鱼肉很营养,你应该多吃。”